正当整个蕈足人部落都沉浸在疯狂的喜悦中时,欢呼和呐喊却戛然而止。
这突兀的变化就连玩家也有些懵了,程实沿着蕈足人们的视线偏头看去,却见站在最后的左丘脸色莫名的将手里那盏残破的提灯伸到了最前面。
刚刚在众人身形的遮掩下,部落中的蕈足人们或许还没看清那提灯的状态,可如今再看过去,无论是谁都猜到了他们口中问出的那个问题的答案。
现场立刻有几个小蕈足人失声痛哭,一位长相靓丽的女蕈足人半跪在地抱住了他们,同样抽噎起来。
玩家们看在眼里神色各异都没说话,倒是那位老族长叹了口气,哀声道:
“厄浦斯卡带走了阿布尔,愿他的灵魂在繁荣神荫下再无苦痛,愿繁荣的意志永远庇佑蕈足人们......”
周围脸色悲伤的蕈足人们同样和声悲呼:
“愿繁荣永在,愿部族无忧——”
玩家们被从祭祀台上迎了下来,由于这是几百年来蕈足人部落招待的第一批人,所以整个部落的人都异常热情。
但在程实的眼里,他们热情的有些过了,眼中的光比起是好,更像是等到了什么期许的东西。
他皱了皱眉头看向队友,发现只有左丘跟自己一样面色古怪的打量这些蕈足人,其他人还在疑惑的环顾四周。
蕈足人们围着玩家们叽叽喳喳的讨论着,直到老族长挥退了所有人,才将一肚子疑惑的他们请进了自己的家中。
老族长的家是蕈足人部落中最大的一间房子,但因为蕈足人不同于血肉人种的生活习性,这间房子里并没有过多的装潢和陈设,看上去似乎就是个窝棚,还是一个用枯木枝搭起来的窝棚。
程实在进门的一瞬间就发现这里用来搭建房子的木材很是眼熟,直到他悄悄摸了一把门柱之后,他确定了,这些木材就是扭形夜蟒!
怪哉,雨林中的部落为什么要拿叹息森林中的木材做建材呢?
左丘注意到了程实的动作对着他点了点头,而后默不作声的拿出了他的史书,显然他也发现这里可能有一些不太寻常的故事。
毕竟雾门连通地底和地表本身就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要知道自古以来,希望之洲的历史上似乎只出现过一条连通地底和地表的通道,而那个通道就是位于理质之塔加思麦拉以西,大审判庭密林郡以东的深渊火山。
所以一般人很难想象叹息森林里居然还有一条通往地表的捷径,如果雾门真的通往西南雨林,那为什么叹息森林中的生物没有借此去地表觅食?
它们可远比密林中的野兽恐怖多了。
怀着这一肚子疑问,程实在老族长的家中找了个角落默默的......站定。
是的,站着。
因为蕈足人休息全靠菌根扎入地底,所以他们的家中并没有凳子。
就......挺累的。
族长与族中几个年轻的小伙子并排而立,屋中既无桌椅也无食物,大家就这么自觉的围成一个圈,跟谈话会一般开启了一段让人看上去不太正式的正式会面。
“部族已经很久没有外乡人到来了,从我有记忆的时候起,外面的迷雾便隔绝了所有离开部落的道路。”
老族长叹息着说出了第一句话,然而只这一句话,就让在场的所有玩家面色大变!
迷雾?
什么迷雾?
玩家们有些错愕,猎人更是自言自语道:
“原来这里不是希望之洲的西南雨林?”
可没想到这句嘀咕被老族长听到了,他整个人一愣,而后眼中充满了无限的憧憬。
“雨林?
我听说过那里,在上任族长的笔记中,我看到过有关雨林的描述。
但上任族长也未曾亲眼见过,他也只是在上上任族长的口里听说过。
据说那里适合蕈足人生活,雨水丰沛,土壤肥沃,远比这腐朽干裂的土地要好得多得多。
唉......
大概是我们的虔诚并未感动我主,所以祂并未宽恕我们,也并未恩赐我们回家的路。
这里不是希望之洲的地表,这里依然是希望之洲的地底,因为我们所在的地方就是......
叹息森林。”
!!!
叹息森林?
这哪一点像是叹息森林?
繁荣可从未曾注视叹息森林!
要知道腐朽四溢的森林里遍布危险,又怎么可能有部族在这里聚集而居,这里充斥着迷雾几乎没有阳光,就连暗日......
不对,等等!阳光?
众人想及此处,不约而同的看向了门外。
他们突然记起一路走来时看到的那温暖的阳光虽铺洒在蕈足人部落的每一寸土地上,但它照射在自己身体上时,似乎......并没有温度!
暗日!
难道真的是暗日!?
靠近窗边的猎人更是悄然后退一步,让阳光洒在了自己的手臂上,他感受片刻朝着众人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玩家们目光一凝,突然觉得这场试炼开始走向荒诞。
在腐朽的森林里,住着一群繁荣的信徒,这一幕就像是在黑白两色的泼墨画上突然出现了一点翠绿,可颜料明明只有墨水,哪来的绿色呢?
众人谨慎起见,并未接话,表情也不敢流露过多的震惊,倒是程实被勾起了兴趣,他饶有兴致的看着老族长,给了一个“示意”般的微笑,显然是想让老族长继续。
老族长的脸色也很怪,他本就是刻意的讲出了这些东西,此时见到有人模棱两可的回应自己,于是便又试探着说了一段。
“据部族历史记载,我们也曾是你们口中西南雨林中一支无忧无虑的蕈足人部族,但在某一天,祂......突然抛弃了我们,将整个部族罚入了此地。
可在繁荣意志都寸步难行的叹息森林里,蕈足人如何能够活得下去呢?
大概是吾等罪不至死,大概是祂对我们尚有宽容,总之祂将目光注视向这片流放之地,并在这无穷无尽的腐朽森林中,为我们剥开了一丝迷雾,让地底的暗日照耀进来,让世代受罚的族人们苟活至今。
部族因何落罪已经没有人记得了,就算有,知悉内情的人们也不敢再次提起这渎神的恶行......
所以流放已成定局,我们这一支蕈足人便只能活在这方寸之地,活在繁荣怒火与腐朽侵蚀的夹缝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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