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飞脚下的地面,蓦然现出一道悬崖峭壁。
若再向前迈出一步,必将如同失足坠崖,生死未卜。
细观之下,原本混沌模糊的地面,已在不知不觉间露出了它的真面目。
除了断崖处峰峦起伏之外,萧飞俯身拨开迷雾仔细环视一圈,这片地面竟平整得如同一方巨大的白玉石经过精心打磨。
他的目光重新回到了断崖边缘。
此刻立于此地,他已经可以清晰地听到河水奔腾的轰鸣声。
想来这断崖之下,应有一条江河日夜不息地流淌。
雾气悄然散去些许,萧飞立于断崖之上,终于窥见了那崖底江河的全貌。
那确乎是一条名副其实的大河,自断崖这边望过去,竟无法看见彼岸,由此可见此河之宽阔无比。
河水滚滚奔流,激起一朵朵激昂澎湃的浪花。
这条河奇怪之处就在于其颜色,它既不像清澈透明的溪流,也不似携带着大量泥沙的黄河般浑浊不堪。
河水呈一种极其精细的灰色调。
这灰色并不带有一丝杂质造成的浑浊,在萧飞眼中,倒像是河水本就应有的色泽。
更令人称奇的是,那灰色河水奔腾中翻卷起的浪花,竟幻化成一道道时光碎片般的光影。
凝神细察,每粒水珠内仿佛蕴含着无数个“正在播放”的时光片段。
这让萧飞不由得生出了一个惊人的设想:这条河或许正是传说中的时光长河?
他进而推断,按照常理,时光流逝正如江河奔腾,故而上游代表着过去,那么下游自然就是未来。
倘若此刻投身河中,逆流而上,是否就能逆转时间,重返过去呢?
如此一来,兴许便可避过自己那即将到来的死亡命运,将时间回溯几个月,那时他或许还有机会救下女儿国的国王!
思绪至此,即便如萧飞这般沉稳之人,也有些头晕目眩。
那一刻,他甚至有了就此一跃而下的冲动!
忽地,一声深沉悠远的鲸吟自天际传来,音波直贯而下,竟令崖底的河水也随之泛起涟漪荡漾!
整个世界仿佛都被这至高无上的鲸吟所笼罩,萧飞也无法幸免。
他只觉得脑海里嗡鸣不止,耳边瞬间陷入了暂时性的失聪状态……
然而此声却令萧飞瞬息间恢复了几分清明。再度凝视深渊下的时空灵河,他立刻摒弃先前的念头,并对这条河流滋生出了戒备之心。
冥域之中似乎充满了种种奇异之物,足以诱人失守心神,而这条灵河看来亦不例外。
即便刚才萧飞的确萌生过跃入河中的冲动,但他决计不会为此付诸行动。然而刚刚那一刻,他几乎就在断崖边缘踏出那决定性的一步。
这或许正显示出,无论是这条神秘的河流,还是其它诡异的存在,都在悄然干扰着他的心智。
萧飞抬起眼眸,遥望那笼罩重重迷雾之上的巨大鲸影轮廓,只见其正在翻转身体,准备在水面上完成一次回旋。
似乎有种幻象般的感觉,萧飞总觉得那鲸鱼的眼眸,始终注视着这片区域,仿佛已察觉到他这位不同寻常的冥界访。
“谨慎行事吧,你这修为尚浅的世俗修士,在冥界之中最应警惕的,便是那些‘鬼言’。”
萧飞胸襟内的逝者羽翼透出淡淡幽光,云雀本尊的声音从中流淌而出。
“鬼言?那究竟是何物?”
对于这个陌生的词汇,萧飞不由得感到一丝警惕与困惑。此刻身处冥界,那位无所不通的“万法通明”菩提老祖并未伴随左右,他的疑问唯有依靠云雀本尊予以解答。
云雀本尊沉寂片刻,似乎略感不悦,随后那羽翼上的微光重新闪烁起来。
“世间有谚云‘鬼言连篇’,想来你应该有所耳闻,此词最初所描绘的,正是冥界中幽魂低语之声;”
云雀本尊的话语带着冰冷之意,让萧飞仿佛置身鬼魅的故事之中,令人毛骨悚然。
“冥界内绝大多数亡魂会在酆都大帝的指引下踏入鬼门关,并遵照酆都大帝的裁决与管辖;然仍有少许亡魂因各种缘故,或是罪孽深重,或是来历不明,或是千年冤屈未雪,未能得到酆都大帝的超度,因而被拒之门外;”
“那些久候鬼门关外无法入境的亡魂将渐渐丧失最后的理智,沦为仅受欲望驱使的凶魂,它们犹如人性深处兽性的具象化,象征着贪婪、狡诈、破坏以及诱惑;”
“常人无法看见这些凶魂,因其擅长隐匿,冥界之地要么是无垠的幽冥,要么是重重迷雾,即便仙人亲临,若非刻意寻找,亦难以捕捉其踪迹;”
“而它们却可以轻易靠近你,悄然在你耳边低语——这就称之为‘鬼言’;”
“鬼言能在你毫无防备之际迷惑你的心神,它们深知如何去撩拨你的欲望,挖掘你的伤痛,进而使你遭遇厄运,这些凶魂便是借此吞噬人心,以满足自身的兽性本能。”
这或许正是云雀本尊首次对萧飞阐述得如此详尽。
对此,萧飞颇感意外且感激不尽,连忙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对着胸口的羽翼表示敬谢。
“收起你那一副假惺惺的样子吧,本尊不吃你这套。”
云雀尊者冰冷地回应了一声之后,便再次陷入沉寂之中。
萧飞了解她的性情,自然并不动怒。
如今的他尚未成就炼魄通灵之境,无法凭借鬼魂之躯洞悉缭绕迷雾中潜伏的邪灵。
故而,此刻他能做的便是全力以赴提升自身的灵觉警戒,以防可能出现的来自四周阴冥之语的侵扰。
极度警惕的萧飞伴随着天际盘旋的墨鸦,沿着断崖峭壁谨慎前行。秉持坚定意志的萧飞,屡次成功抵挡住了那些极为狡猾的鬼言邪语的攻势。
时间流转,那些邪灵渐渐意识到想要迷惑萧飞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于是纷纷选择撤离。
尽管无法目视,但它们离开时的气息变化,萧飞却感知得清清楚楚。他感觉到缠绕在自己身后的那股阴冷之风,悄无声息地消散了。
回转头望去,却并未见到任何异状,一切仿佛从未发生过。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一座奇特的青石桥,宛如幻象般突兀地出现在萧飞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