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孟九转收起铜片火炉,铺陈纸笔写起方子,江朝欢也跃下了屋顶。门吱呀一声开了,孟九转扬起方子叫道:“梁儿,去抓药…”话一出口,他才反应过来孟梁已经离开了,黯然默立半晌,转身自行去配药。顾襄的症状轻得多,傍晚便醒了过来,喝了一副药后,已经能行动自如,武功也恢复了七八成。她心里高兴,一反常态地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也不管江朝欢在旁并不应和。突然,她想到了父亲的命令,有些为难地问道:“孟九转成了我的救命恩人,我再杀他,是不是有点…”“什么时候二小姐也顾虑道义了”江朝欢嘲讽一笑。“你是说我以前狼心狗肺,恩将仇报”顾襄怒道。“看来二小姐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啪”顾襄气得把手中药碗狠狠往地上一掼,奋力推了他一把,江朝欢闪身一避,顾襄反从床上跌了下来。“哈哈,小两口闹别扭了,是不是江兄弟欺负你”门口传来一声长笑,原来是苁蓉上人回来了。半月相处,他早看出顾襄虽凶狠霸道,但心机智计比之江朝欢却是云泥之别,一直不知两人身份,这回便随口问道:“两位小友是谢公子朋友,想必也是名门之后。不知两位师门何处”“晚辈出身远不及谢公子,家师已经仙逝,不许我们在外说他的名字。”江朝欢答道。苁蓉上人虽不大信,却老道精明,极有眼色,当下也不再问。想起来此的目的,便道:“不知慕容姑娘和林姑娘身子如何了,何时能动身回去”江朝欢正想去与之商量,当下说道:“慕容姑娘一时不得便醒,这里条件简陋,天气极冷,远不如贵教物产丰饶,方便滋养。我想不如明日真人和谢公子,慕容姑娘先回去,在长白山慢慢调养。我和林姑娘在此等黄长老几日,以便尽早为他解毒。”此言正合苁蓉上人之意,他既然已经无碍,便开始忧心教中之事,直想立刻回去。当下便道:“如此最好。我必当倾全教之力奉养谢公子和慕容姑娘,以待江兄弟来归。”苁蓉上人走后,顾襄斜睨着江朝欢冷笑道:“还说我无情无义,你支走他们还不是为了方便下手。”“不错。”江朝欢并不否认,“而且杀人之前还需好好盘问他一番,这些残酷景象就没必要叫他们见了。”顾襄听他语气,打了个冷战,咬牙哼了一声。这日夜里,众人早早安歇,因孟九转的木屋太小,只留了两个病人在屋中方便照看,其余人等皆去玄帝观中过夜。是夜天高云淡,连绵了四五日的大雪终于停下。江朝欢素来警觉,又担心孟九转对顾襄不利,这一夜频频惊醒。二更时分,江朝欢终究放心不下,悄悄出门去木屋查看。他依旧跃上屋顶,掀起一块瓦片,只见屋中昏黄一盏油灯,两张席上分别卧着慕容褒因和顾襄,却不见孟九转人影。这时,却见孟九转从后门走入,手中拿着一根长杆,点燃后凑近顾襄口鼻间片刻。江朝欢一惊,心知这想必是迷药,却不知孟九转要做什么。当下也不现身,暗暗观察。只见孟九转颤颤巍巍地伸出双手,轻轻抚摸上顾襄脸颊。江朝欢只看到他的后脑极为缓慢地摇动,一双手却又游到顾襄颈间。“难到他竟是要轻薄于顾襄”江朝欢大惑不解,握紧手中长剑,只待他再做什么便立时解救。可等了半晌,孟九转也没再有过分的举动,只是定定地凝视着顾襄,好像成了一座雕像。便在此时,却见顾襄猛然张眼,右手一翻,一把匕首已经抵在孟九转喉间。“老东西,你竟敢…竟敢…”顾襄怒喝道。原来她早有戒备,适才屏住呼吸,也就没有吸入迷药。见孟九转抚摸自己脸颊,她强自忍耐,终于等到时机,孟九转呆怔之中,一击得手。若论起武功,顾襄却未必真的强过孟九转。孟九转惊道:“我…我不是…”顾襄怒不可遏,她平生从未受过这等轻侮,此时也顾不得问他话,只想立刻杀了他解恨,手里微一使力,匕首便陷入了几分。江朝欢急握碎瓦,正要击出,却见孟九转双手紧握住顾襄手腕力阻,叫道:“二小姐,你不能杀我!”顾襄动作一滞,厉声喝问:“你叫我什么”“二小姐…你是顾门二小姐…顾襄…”孟九转在颈上重压之下,艰难吐出这几个字。顾襄见他道破自己身份,又惊又怒,眼前一花,却见一个人影掠来,在孟九转后背几处大穴拂过,道:“先别急着动手。”正是江朝欢。“你为何知道我的身份”孟九转被点中穴道,动弹不得,顾襄抬手便要打他耳光。谁知孟九转脸上神色极为惊恐,狠命摇头闪避,不住叫着:“你不能打我,不能打我…”顾襄反被他逗笑了,啐了一口道:“这当儿求起饶来了,好不害臊。”原是武林中人往往宁死也不肯向敌人求饶,即便战死也被人敬佩。但孟九转一大把年纪做出不耻之事,被人打杀时却还连连讨饶,这般没有骨气直叫顾襄也瞧不起。这时江朝欢温颜道:“不想挨打,就好好答话。”孟九转对他却无求恳之色,反而傲然问道:“你在顾门领什么职位左右使不像,沈雁回的年纪要大得多,你的声音却年轻得很。你是个舵主”江朝欢暗暗心惊,他竟知顾门舵主,甚至知道顾襄身份,可见与顾门颇有渊源,便也不隐瞒,说道:“左右使是十年前的事了,现在叫做乾坤离巽四主,我正是离主,沈雁回是乾主。”孟九转点头叹道:“想不到十年来门主倒是栽培了不少人才。你和二小姐是什么关系有婚姻之约”顾襄脸一红,忙喝道:“别乱说!”又急忙偷眼去看江朝欢,幸而昏暗中他没看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