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把选择权交给了蛮族,同时向越人族转达了这层隐晦的意思。

    ——如果不是蛮族先背信弃义,这会儿享受着大魏优待的就是你们了。

    毕竟,蛮族背信弃义,出尔反尔也不是头一遭了。

    每次和大魏打仗打输了,他们就火急火燎地送上牛羊以求和好如初,装的要多可怜有多可怜。然后和平不了几年,等他们养精蓄锐、恢复战力之后,便又开始继续骚扰边关的百姓。

    神光冷冷地看着书案上的奏疏,这一次,她要把蛮族打得喘不过气来,最好是彻底灭族。

    “圣上。”

    卫瑾蓦地出声,问出了藏在心中许久的疑问。

    “您就这么相信阿蕴吗?她从未经历过风浪,或许......并不能完成您的重任。”她轻声道,与神光四目相对,想要一个答案。

    神光道:“阿希,你太小瞧你妹妹了。”

    从未经历过风浪,不代表卫琼就没有承受风浪的能力。

    或许所有人都认为卫珍比卫琼更适合和亲,她擅长隐忍,熟读书籍,就像是一株顽强的劲草,沉默寡言却又能面对无数风雨。

    “我一点儿也不觉得阿蕴会比你们差。”神光如是道,“她或许不像你们一样上进,爱读书,但她心如明镜,她比任何人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从前的卫琼,只想在家人的庇护下无忧无虑地享受幸福。

    说她胸无大志也好,说她不知进取也罢,她就是这样一个人。

    卫琼不像两个姐姐对婚姻充满排斥厌恶,她一向是积极乐观的态度,若是能碰上自己喜欢的人,她会非常愿意嫁人。当然,最好婆家也在平京,离卫平侯府近一些,这样她回家也方便。

    卫琼是在爱里长大的孩子,或许卫平侯府不算一个庞大的家族,但对她而言,却是一种难以言说的归属。或许是祖母给的安全感,又或许是恩爱的父母、团结的亲人,他们成为了卫琼强有力的后盾。

    蛮族越是荒芜,她便越是想家。

    在这种强烈对比下,情绪被拉扯到极致,卫琼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完成神光交给她的任务。

    “换成别人,珠珠也好,其他贵女也罢,她们难道就不会想家吗?”

    卫瑾还是不明白,她并不是偏心卫琼,只是不管怎么看,卫珍都要比卫琼更适合。“阿蕴,从来没有吃过苦......”

    “你怕她会崩溃?”

    “是......”

    神光哑然一笑,或许是旁观者清吧,她根本就不觉得卫琼是那种脆弱易碎的人。

    况且,“比起阿蕴,我更不放心让珠珠去和亲。你知道为什么吗?珠珠有能力,有心计是不错,但她太习惯把所有事情藏在心里,她喜欢一个人承担所有。”

    卫瑾愣住。

    神光道:“这种性格看似稳定,其实还不如阿蕴。”

    弦绷到极致会断,人也一样。

    说实话,神光一点儿也不放心卫珍去和亲,卫珍的性格存在不稳定的因素,让她去的风险太大了。

    神光不喜欢事情超出自己的掌控。

    卫瑾陷入沉默。

    神光道:“阿希,你先下去吧,记得帮我问姑婆安。”

    卫瑾低头道:“唯。”

    她退了下去,心中原本就有对卫琼的牵挂,如今又添了对卫珍的担忧。

    卫瑾回到家,准备和卫珍谈一谈。

    “阿姐?”卫珍不明所以,“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卫瑾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斟酌用词道:“珠珠,你最近......是不是有很多心事?”

    “嗯?”卫珍愣了一下,“没有啊,就是有点放心不下阿蕴。”她还能有什么心事呢?她在家里,不过闲人一个。

    阿姐之前从来不会这样小心翼翼问她。

    卫珍这样想,也就开了口,问道:“阿姐,是不是圣上说了什么?”

    卫瑾暗自心惊妹妹的敏锐,轻轻点了下头,又解释道:“圣上觉得,我对你的关心不如阿蕴。我想了一下,确实,这两年,我疏忽了你的情绪......”

    未说完的言语被卫珍打断。

    “阿姐。”

    秀气的面庞流露出无奈,她笑了一下,“阿姐怎么会这么想?”

    她看上去是真的有些费解。

    毕竟卫珍早熟又懂事,在卫琼还在和卫启争风吃醋,非要成为全家人的中心时,她就已经逐渐接受阿耶阿娘并没有那么爱她的事实。

    她又不是金山银山,大家怎么可能围着她转?

    爱都是有条件的。

    小的时候,只有她努力达到阿耶阿娘的要求,才会得到一句赞赏。

    慢慢长大,她鼓起勇气寻求了祖母的庇护,可也是因为她的出身,祖母才会疼她爱她。

    如果她不是阿耶阿娘的女儿呢?

    她所拥有的一切,是不是将全都变成灰烬。

    卫珍知道,自己不该这样设想,可她没办法控制住自己的思想,她或许是悲观的,她实在无法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大家的疼爱。

    “阿姐,我真的没事。”卫珍嘴角挂着恬淡的笑容,这句话不知道是说给卫瑾听,还是说给自己听,“我已经长大了,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不用担心我。”

    卫瑾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你这样,让我怎么能不担心?你什么事情都放心里。”

    卫珍还是那句话,“阿姐,你放心,我不会让自己受委屈的。”

    长大以后才发现,小时候宛若两座大山一般压着她的存在,其实也不过如此。

    卫瑾不知道该说什么。

    儿时的伤害是无法抹去的,她感同身受,所以言语在一切安慰面前都变得贫瘠。

    卫珍送她出去,“阿姐,你别担心我,真的。我去看阿婵了,你忙完了记得用饭。”

    卫瑾无奈答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