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这么说来,袁氏并不知道卫祥的真正身世?”停月斋,卫瑾扎着马步,头顶一碗水,已经维持了有半个多时辰。

    尽管已经入秋,可卫瑾的额头还是冒出不少细汗,轻轻喘息道:“大母,袁家人为何要瞒着袁氏?难道她就没有生疑过吗?”

    毕竟卫祥和袁瑞两个人生的如此之相似。

    不知道的还以为亲兄弟呢。

    戒尺毫不留情地抽打过去,卫瑾险些小腿一软跪倒在地。

    本就发颤的小腿摇摇欲坠,她欲哭无泪道:“大母,我哪句话说错了吗?”

    阮筝温柔道:“没有错。扎马步不能有丝毫偷懒,否则就前功尽弃了。”

    卫瑾咬牙坚持,她也不想的,可是双腿发酸打颤,根本不是她能控制的!

    阮筝淡淡道:“袁家不告诉袁氏卫祥的真正身世,许是怕她生出别的心思吧。”

    卫瑾喘着气,说话也断断续续:“在她心中,卫祥就算不是自己亲生,那也是养了多年的儿子,可不是我这种赔钱货。不是亲生尚且如此疼爱,若是知道是嫡亲侄子,还不得、更加掏心掏肺呀?”

    她能平静坦然地说出“赔钱货”三个字,说明是真的毫无芥蒂了。

    这里的毫无芥蒂,并不是说卫瑾对刁家人再无恨意,而是她已经彻底从阴影走出。

    所以,袁家为什么不告诉袁氏卫祥其实是她大兄的私生子?

    阮筝淡淡一笑,有些人不过是自作聪明罢了。

    他们觉得袁氏若是知道,兴许就不会掏心掏肺地对卫祥了。

    又或许是林贵妃怕袁氏知道后发现其中的不对劲。

    其实啊,他们都想多了。

    袁氏这个人早就被袁老夫人驯服。

    在她心中,头一等要紧的便是自己的娘家,第二就是儿子。她心心念念的儿子。从小被灌输只有生儿子才是女人最大的本事,让她日复一日地加倍对卫祥好。

    从始至终,袁氏就没有把自己当作卫平侯府的儿媳。

    否则,她也不会做出调换孩子的事情。

    阮筝将东西掰碎了,一点点教给卫瑾。

    时间流逝,说快也快。

    卫瑾手脚酸软地几乎要倒地上一动不动,等头顶那碗水被拿开,才算是彻底松了口气,抱着阮筝那根拐杖不撒手。

    “让珠珠回去给你好好揉一揉。”阮筝该严厉的时候严厉,是不会放水一点的,“明日开始加练。你这底子还是太薄弱了些。“

    她摇头叹息。

    如果重生的再早一些就好了,她将孙女看得紧紧的,不让袁氏有任何机会动手。

    从小培养,现在也就不用吃这么多苦头。

    卫瑾拄着拐杖,边吸冷气边点头,看背影比阮筝一个老太婆还要可怜。

    殊不知,在她走后,某人再次翻墙而入。

    高隐道:“现在才开始打基础,是不是为时太晚了?”

    阮筝看也不看他,“晚或不晚,不是你说了算的。”

    高隐看了眼一旁的云因,跟上阮筝道:“你不是想让大娘继承卫平侯府?除却从军,还有什么出路?既然是要从军,总归是要到我手底下的,我连说两句都不行?”

    阮筝像是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从军?到你手底下?你也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

    此话一出,高隐的面色就不大好看了。

    难道他猜错了?

    阮筝培养卫瑾,不是为了卫平侯府?

    阮筝没有给他思考的机会,蓦然回头,冰冷的目光钉住高隐的脚步,令他下意识停顿下来。

    “我以为,魏王殿下知道当年的真相之后,不会再来过来了。”

    她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即便口出恶言,也依旧保持风度:“怎么,就这么喜欢上赶着不成?还是说,你们高家人都已经做到这个份上,还要步步紧逼?”

    高隐绷着脸道:“兄长做的事情,我并不知情。”

    阮筝“哦”了一声道:“魏王殿下的意思?”

    高隐在她面前向来是没有还手之力的,尤其是得知当年真相后,内疚与痛恨如同刀子一般割在心口,新伤旧伤、血流不止。

    他眼中隐隐流露出一丝哀求,尽管不易察觉。

    “阿听,你别迁怒我。”

    “好啊。”

    答应的太快,高隐还有些不可思议。

    阮筝朝他走近,一步一步,眉目舒展,宛若冰雪消融般,流露出些许温柔。

    “七兄若是帮我杀了所有皇子,扶持神光为女帝,我答应你,我阮家与你们高家所有恩怨,一笔勾销。”

    “如何?”

    明明轻声细语,一如当年。

    高隐却被吓得后退两步。

    他别过脸,抿紧唇道:“我答应过兄长,不会对他的子孙后代下手……”

    高七郎与高四郎不同。

    不,应该说,他与所有高家人都不一样。

    他曾是阮筝阿耶的弟子,受阮家门风影响,君子重诺守节,理应有自己的底线。

    他答应过兄长,他不会觊觎皇位,也不会对侄子的血脉下手。

    他……

    不能违背诺言。

    阮筝忽然笑了,指着高隐对云因道:“你看,我怎么说来着,高四临死前做的事情可不止一件两件。”

    所谓的信任,不过是对老实人的欺负。

    高隐或许不算老实,可比起先帝,还有如今的圣上,那可真就是个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