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声声下意识抓住了他的袖口,就像以前那样,但是他却不像从前那样,他慢慢推开了她。
傅城绷着冷色,手握紧成拳,他极力忍耐才没有回头往后看。
傅城刚下楼,就撞上了他妈。
还有好多天没回家的兄长,傅远看他往外走,“你去哪儿?这个点还要出去?”
天都快要黑了。
傅远观察的很仔细,看见了他眼睛里的红血丝,不像是熬出来的。
憔悴不堪的像是经历过一场撕心裂肺的难过。
傅城说:“还有点事情要去处理,不然就有点麻烦。”
赵小宁留着也是个祸害。
不管怎么样。
这个人不能让她继续待在首都,今天能把东西转交到他父亲的手里,明天就会告诉别人。
傅城不会给她留这种机会。
只要她不在首都,即便她把宋声声的身份传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更不可能会有人真的去管。
傅城已经查过了,赵小宁这次到首都来,是开了假的证明。
她根本就没有生病。
更没有去医院看医生。
傅城已经联系上了小水村的生产队长,把这件事和他说清楚了。
对方既没有想到赵小宁胆子这么大,也没想到她竟然还敢骗人。
大队长怕这事儿闹大会弄得自己也挨处分,他马上火急火燎联系了这边的人,让他们把赵小宁赶紧给送回来。
七零年代,人都不能乱跑。
没有证明就寸步难行。
连招待所都住不成。
在公安局工作的小公安,刚好是傅城以前在学校里的学弟,这会儿都已经找好了人准备把赵小宁送上火车。
保险起见,傅城还得自己去盯一眼。
傅城这会儿也的确不想待在家里,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对她发脾气,口出恶言,到底伤人。
这种时候,他也无法冷静下来。
倒不如先远着些。
傅城到了火车站,也没什么表情,任谁看了都知道他此刻心情不好。
小公安跑着过来给他说:“傅团长,刚刚局里开了证明把人送上火车了,特意安排了乘警关照,绝对不会让人跑了。”
傅城给了他递了烟:“谢了,也辛苦你了。”
小公安也没气,接过了烟:“那我就先回家去了,老婆还在家里等着。”
说着年轻的男人还羞涩的笑了笑。
“傅团长,你也早点回家吧,别让嫂子担心。”
傅城唇角的笑容有几分牵强,“我晚点还要回部队,你回吧。”
“行!下回这种小事您也不用特意再跑一趟。”
傅城站在寂寥的火车站台,他点了支烟,若隐若现的星火,伴随着冷寂的烟火。
*
宋声声的眼睛果然肿了。
她昨天晚上一整夜都没睡着,翻来覆去的就是睡不着。
盖了两床被子还是觉得很冷。
枕巾都湿了。
哪怕昨晚用鸡蛋敷了眼睛,她的眼皮还是肿的不能见人。
她想好了。
与其这样,令人讨嫌,到最后闹得更加难看,闹到傅城越来越讨厌她,用那种她根本接受不了的眼光看着她。
她还不如就先离开了。
反正看命运的安排,也迟早是这样。
宋声声只是还没想好,自己能先去哪里。
她也不知道能找谁去开证明,回宁城的话,爹妈看见她被扫地出门,也不会给她好日子过。
到这种时候,宋声声才发现自己没有朋友可以投奔。
宋声声顶着肿肿的眼睛,趁着楼下没有人才悄悄钻进厨房里,煮了个白水蛋,剥了壳之后小心翼翼在眼周滚了滚,等到消了肿,她也觉得松了口气。
宋声声心里还是闷闷的。
最近她也不用再去学校。
学校已经开始给学生放起寒假,老师们跟着一起放了假。
她这种旁听的学生,也没有课上了。
宋声声坐在沙发里,眼神有些空,茫茫然的看不出来在想什么。
过了会儿,她用了家里的电话,有些生疏的拨通了军区的电话,待到那边有人接起,她又犯了怕生的毛病,小声地说:“同志你好,我是傅城的家属,我找你们傅团长,可以麻烦你帮我叫他一声吗?”
接电话的小同志说:“团长这会儿不在,要不您等会儿再打过来吧。”
宋声声有些失望,她说:“不用了。”
她接着,又画蛇添足的补充:“你们的任务重要,我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等他回家我自己和他说好了。”
挂了电话,宋声声忽然就丧失了刚刚莫名的勇气。
一连几天,傅城也没有回家。
宋声声好像明白了他的意思,回想起自己以前的所作所为,他知道了会生气、会讨厌她也很正常。
男人可能都会介怀,自己的妻子够不够忠贞。
宋声声想明白了,尽管难过,也打起了精神。
她打电话给了傅嘉艳,她有很多事情都不懂,也没有独自一个人在外面生活过。
不过她觉得自己一个人也能过好日子。
宋声声下午出了门,去了火车站,用身份证明随便买了张去往临省的火车票,时间就在三天后。
买完火车票,她回家数了数自己的小金库,她不声不响也攒了不少钱。
傅城应该不缺钱花,他工资又高。
宋声声就不打算给他留了,一个人带着这么多钱,她也怕被偷,她在外套里面缝了好几个口子,把钱分散装进去,又用针线给缝死了。
出门在外,没有钱才是真的寸步难行。
只是临走前,宋声声有点舍不得她的孩子。
如果可以,她也想把儿子带着一起走,但是这样对他也不是很好。
在首都,他有好的学校可以读,生活怎么也比跟着她安稳。
而且带着孩子走,傅城肯定会追过来的,指不定到时候会更加觉得她恶毒。
宋声声有些惆怅,怎么越努力,她还是越朝着梦里面这本书的剧情走了呢!大同小异。
不过只要她能好好活着,就比什么都强。
晚上,傅城依然没有回来。
叶静看出来了儿子和儿媳妇之间的气氛好像不太对,儿子一连几天也没回家,更没个电话。
叶静都看不过眼,电话打到军区,也是没人接。
隔天丈夫知道她对着电话里的接线员发了脾气,才拨电话回来:“你不要着急,儿子出任务去了,谁也联络不上。”
“怎么这么突然?”
傅文渊只在电话里说:“这种事情谁能说得准,军令如山,你要理解。”顿了顿,他说:‘让声声放宽心,人会平安回来的。”
事实上,这个有些危险的临时任务。
是儿子主动要求去的。
傅文渊也没拦着,知道他现在可能需要冷静下来。
叶静听完还是怀疑,不过在声声面前也还是给儿子解释了两句,说他临时有任务,再过几天,人就回来了。
宋声声点点头:“妈妈,我理解的。”
烦她就不想见她了。
这很正常。
她只是有些遗憾,本来还想再试着哄他一次。
好吧,那就算了吧。
她还是不要那么讨嫌了,她还要脸,要自尊,不想让自己显得那么廉价卑微。
宋声声本来也想给傅城留一封长长的信再走的,这下提起笔,也只在信纸上留了个简短的几句话。
写完了信。
宋声声就开始收拾行李,可她大张旗鼓拖着行李出去也有点不现实。
除非等到家里没什么人在,才能偷偷摸摸的跑掉。
宋声声理了几件换洗的衣服,还有保暖的外套,她一个人也扛不动太重的行李,拿太多没有意义。
等理好了衣服,她已经有点累了。
即便如此,还是把这几天辛辛苦苦织的毛衣给收了个尾,给小池的围巾也织好了,也是黑色的。
小孩冬天的时候裹着围巾,不会被冻到脖子,耳朵也吹不到风。
这几天,大伯哥倒是在家。
每天早出晚归,忙于工作的同时,也会抽出空来指点一二侄子的学习。
这会儿,小池应该正在书房里练习。
宋声声现在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害怕大伯哥,等到书房里的门开了又关,她看见大伯哥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接着才进了书房。
宋声声手里拿着围巾,男孩儿一见到妈妈就从椅子上跳了下来。
“妈妈。”
宋声声走过去,字帖上临摹的字迹已经很传神,进步神速,有模有样。
不过宋声声也没觉得奇怪。
孩子的定力十分强,叫他练字,他就能在板凳上坐一整天,静下心来慢慢的练、认真的写。
男孩今天穿了件深灰色的小毛衣,烟灰色的裤子,毛茸茸的头发显得乖顺好看。
一双眼睛像葡萄。
亮亮的,黑漆漆的。
皮肤柔软白嫩,越长越好看。
宋声声发呆的时候被儿子勾住了手指头,她回过神来,听见他问她:“妈妈,这个围巾是给小池的吗?”
宋声声点头,她捏了下他的脸,觉得不够,又低头亲了一下。
看见他火速变红的耳朵,忍不住笑了笑。
她将围巾在他脖子上宽松的围了两圈,遮住大半小脸,只露出眼睛的孩子,看起来更乖了。
宋声声记得自己“抛弃”过儿子好几次。
每次他傻乎乎的相信,傻乎乎的在家里等她,然后轻易被她哄好。
可是。
自己和孩子。
她好像总是会先选择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