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思瑜没回答。
盯着他看了会儿，她失笑感慨：“忽然感觉你挺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
“六年前我刚找上你的时候，你很高冷，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再看看现在，总是厚着脸皮找尽理由，就觉得挺有反差。”
男人听她说着这些，心底生出一种怪怪的感觉。
痒痒的，又有点欣喜。
沉默片刻，他问女人：“你喜欢这种反差吗？”
后者挽唇轻笑：“我还是比较喜欢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你，更有神秘感，让人有探索欲。”
傅东珩又开始不正经了：“探索哪里的欲？我的身体么？”
宋思瑜忍住嗤笑的冲动，回想了当初的自己，在那个境况下的心情，如实开口：“想知道你对喜欢的女人是什么样子的，想知道你在床上是不是也那么克制禁欲，想知道你的一切。”
男人颇为意外地看着她，眼底是不知从何而来的浓烈兴致：“第一次见面，就想了那么多？”
“谁让你长了一张符合我审美的脸，还那么有钱，我本来就喜欢英俊的男人，中宋刚好又缺钱，你出现的恰逢时宜。”
“是你找上我的时候恰逢时宜。”
她瞥他一眼：“哦，是。”
“那你想不想知道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不想。”
因为她已经知道了。
知道他见色起意，也是从心底喜欢她的皮相的，虽然嘴上还挖苦讽刺了两句。
傅东珩猛地抱住了她。
女人皱眉：“你干什么？”
“你不想知道，但我想告诉你，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我就在想，如果以后我的妻子是个这么漂亮的女人，好像也挺不错的，只有你出现的时候我这么想过，在你之前我见过很多女人，都只觉得她们很烦。”
“韩小姐也让你烦吗？”
他把她从怀里拉出来，盯着她的眼睛开口：“她是年少时候的妹妹，那时候什么都不懂，只想着因为她母亲的恩情保护她，后来懂了，才明白在我心里你始终是最重要的那个。”
宋思瑜没有拨掉他按在自己肩上的手，看着男人问：“华傅对你而言不重要吗？”
“你吃醋？”
“没有。”
他不疾不徐地答：“华傅是我作为男人对事业的追求和执着，你是我这辈子最想要得到的圆满，如果没有你，无论华傅未来到达什么样的成就，我都会觉得索然无味。”
她又问：“那如果我和华傅，你只能选一个呢？”
男人毫不犹豫地答：“你。”
“曾经你选了华傅。”
“那是我以为，我不会失去你。”
时隔多年后，听到这样的回答，宋思瑜的心情早就不似当初那般波澜，反而异常平静。
从某个角度来说，她好像是释然了。
也许是时间足够漫长，漫长到让她忘掉了当初痛苦的感觉。
所有的坚持，不过融于骨血的性格始终在无意识地暗示她，躲避和傅东珩有关的一切。
好在经历过那么多之后，她可以逻辑自洽，也放下了成见，心平气和地想着给他，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这大概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宋思瑜最终同意了傅东珩的午饭邀请。
餐厅包厢里。
她点了两个自己爱吃的菜，看向坐在对面的男人：“我有好几个想吃的，但是吃不完，要不要点？”
后者勾唇：“点吧，吃不完还有我。”
“那如果你也吃不完呢？”
“我打包。”
女人这才放心：“好的。”
以往吃饭都带着云朵，小孩子本就挑食，所以作为母亲，她总是会点云朵爱吃的，但点完基本上她爱吃的也不用点了，毕竟吃不完，所以每次为了经济实惠，她总是顺着云朵来。
已经很久没有随心所欲的机会了。
她不觉得为了女儿稍微的退让有多委屈，只是今天可以由着自己的性子，有种不一样的自由放松感。
他们两个人一共点了四菜一汤。
还有一瓶红酒。
服务员倒酒之后离开。
宋思瑜握着高脚杯和坐在自己对面的男人轻碰过后，将红酒送入口中品尝。
放下酒杯时，她嘴角带着愉悦的笑意，夹了喜欢的菜送入口中后，愈发觉得满足。
女人由衷感慨：“头一次觉得这家餐厅味道真不错。”
傅东珩从她喝酒时就一直盯着她，如今见她放下酒杯感慨，第一时间接了话：“以后我常带你来。”
宋思瑜看他一眼：“如果复婚的话，你常带我来。”
后者点头：“好。”
大概是和傅东珩深聊后，打从心底接纳了自己对他的感觉，所以再次相处时，她比从前放松许多。
这顿饭吃得挺开心的。
饭后，傅东珩步行送她回了中宋之后，沉声道：“我今天下午回春江华月收拾东西，晚上搬到宋宅住，记得让人给我腾出一个房间。”
“……噢。”他记得还挺清楚。
“晚上我们一起去接云朵放学。”
“好。”
中宋董事长办公室。
宋思瑜坐在椅子上，给宋鸿儒打了个电话。
那边过了会儿才接通，声音略显沧桑：“阿瑜，怎么了？”
“有件事想和您说一下。”
“什么？”
她缓缓道：“傅东珩会搬到宋宅住一个月，您回来看到他的话不用太惊讶。”
“你们和好了？”
“不算，他过来照顾云朵，睡房。”
宋鸿儒应声：“好，你自己安排就好，爸爸没意见。”
“您什么时候回来住？”
“我打算移民澳洲，手续已经齐全，下周就走。”
移民？！
女人十分惊讶：“怎么突然移民？您年龄也不小了，去国外人生地不熟的，还是留在江城吧？”
对方开口：“我已经决定了。”
“爸……”
“阿瑜，我对不起你，这辈子没有对你尽到过做父亲的责任，到了晚年也不想再成为你的拖累，你不用多想，我现在还没有老到生活不能自理的地步，应该可以再享受几年生活，死之前我会回江城，你只需要帮我处理一下后事就行。”
宋思瑜眼眶有些湿润。
虽然这么多年，她从宋鸿儒那里感受到的父爱不多，但他毕竟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是这个世界上除了云朵以外，她唯一一个直系亲属了。
有些人留在江城也许不会怎么联系，可他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再也不回来，就是另一种感觉了。
女人拧了眉：“爸，你别这么说。”
宋鸿儒缓缓道：“放心吧阿瑜，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有时间也会回来看看你和云朵，还有，傅总是个值得依靠的人。”
“你离开江城的五年，他不仅对中宋投入了大量资金，还经常会去宋家看你爷爷，怕你爷爷见了他不开心，有时候还躲着关着，背地里买了不少营养品，钱多钱少无所谓，关键是他有那份心，做这些，也都是因为你。”
“我看得出来他对你是真心的，人生这么长，一辈子不犯错很难，给他一个机会，不仅你可以有个依靠，云朵也能有个完整的家。”
言尽于此，他嗓音里多了几分释然的笑意，交代道：“阿瑜，要好好生活，知道吗？”
宋思瑜已然明白，改变不了他的想法。
她“嗯”了声：“你也照顾好自己。”
“我会的。”
电话挂断，宋思瑜坐在办公椅上，久久不能回神。
直至此刻她才发现，自己有一点和父亲很像，那就是遇事都想躲避。
五年前她为了躲避傅东珩离开江城五年。
五年后父亲因为沈文君的丑闻，选择移民。
虽然她拥有的本就不多。
但这一刻，却觉得好像什么都失去了。
母亲早逝。
爷爷和她天人永隔。
父亲也要移民。
最好的朋友秦迎夏固然没变。
可她如今已为人母，有自己的家庭。
偌大的江城，好像只有傅东珩成了她唯一可以依靠的选择。
思绪走远了，女人又不自觉想到今天那男人对她说过的每一句话。
一字一句，都精准捕捉到了她的需求。
人在孤立无援的时候，总是会想找到一个盟友。
宋思瑜至今才发现，其实自己根本没有独自变老的勇气，哪怕她还有女儿，也会怕自己一个人撑不下去。
傅东珩是目前来说，对她而言最好的选择了。
可如果只是为了找个人依靠而去选择依靠他，是不是对他来说太不公平了？
她想确定自己的感情。
……
傍晚，傅东珩来接宋思瑜下班，带着她一起去幼儿园接了云朵。
到宋宅的时候，云朵见傅东珩也下了车，眨巴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看着他：“爸爸今天要留下跟我和妈妈一起吃饭吗？”
男人笑意温柔地看着她：“爸爸今天住下。”
“爸爸妈妈和好了嘛？那云朵是不是可以和你们一起睡了？”
“……我和你爸爸分房睡。”
宋思瑜接了话。
云朵点点头，朝着她嘻嘻地笑：“那就是爸爸妈妈还没有完全和好，但是快要和好了。”
女人牵着她的手：“走吧，回家。”
云朵另一只手抬起拉住傅东珩：“爸爸妈妈一人拉一只手。”
“等会儿。”他打开后备箱把自己收拾好的行李拿下来，才又走到云朵身边，拉住她的手，满脸慈父笑意地说道：“走吧。”
“嗯嗯！”
三个人一起进了宋宅。
晚饭的时候，云朵刚要在宋思瑜身边坐下，傅东珩看着她开口：“云朵，坐爸爸身边，今天爸爸照顾你吃饭，好不好？”
“为什么呀？”
“爸爸想学着照顾你，也想多看看你。”
“好吧。”
小奶音落下后，她跳下椅子，朝他跑了过去。
男人把她抱到旁边的椅子上。
宋思瑜也顺势把她的餐具递了过去。
傅东珩看着她问：“想吃什么？”
“都想吃，每一样都要来点。”
“好。”
其实云朵已经五岁了，自己吃饭完全不成问题，只不过到底还小，有时候需要大人帮她夹够不到的菜，也有时候热汤怕她操作不当烫到，所以偶尔需要照顾。
宋思瑜一开始没想到傅东珩会这么细心。
她以为他搬过来就只是搬过来，每天和她一起吃饭相处就好了，根本不会管女儿的事情。
但显然，她认知有误。
他好像是过来帮她的。
晚上，她给云朵洗完澡，顺手把脏衣服丢到了儿童洗衣机里。
之后去哄女儿睡觉。
等出来的时候，宋思瑜准备去晾衣服，刚进房间，就见衣服已经晾了起来。
“云朵睡了？”傅东珩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她回头：“嗯，她的衣服你晾的？”
“有问题？”
“没有，你眼里还挺有活的。”
他轻笑：“不然来这里白吃白住，对你一点用都没有，一个月后你会跟我复婚？！”
宋思瑜，“……”
他倒是挺知道该怎么行事。
“我没猜错的话，这个房间就是留给我住的？”
“嗯。”
男人点点头，又问：“你困吗？”
“还好，怎么了？”
“要不要一起去看个电影？”
女人下意识地反问：“去哪？”
“都这个点了，肯定是在家庭影院看，难道你想出去？”
“不看了，我虽然不困，但有点累，想休息了。”
傅东珩没有勉强，点头道：“好，晚安。”
宋思瑜出了房。
正要往自己房间走，又听他开口：“你早上几点起床？”
“如果云朵没有提前醒的话，我一般七点起。”
“好。”
她狐疑地看着他：“你不会是打算明天给我们做早餐吧？”
“你想吃我做的早餐吗？”
“那要看你做的好不好吃。”
男人唇畔微勾：“明天尝尝就知道了。”
还真是要做？
女人笑笑：“好啊，晚安。”
话落，她进了房间。
傅东珩看着她关上门落锁，才收回视线。
……
第二天。
宋思瑜起床后先去了儿童房。
云朵刚好醒来。
她给云朵穿衣服的时候，她还有些迷糊，问她：“妈妈，爸爸还在哦我们家吗？”
“在的，他正在楼下给你做早餐。”
“爸爸也会做饭？好不好吃呀？”
好不好吃？
宋思瑜听到这个问题才恍然间意识到，自己好像还没有吃过傅东珩做的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