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分钟后,女人洗完澡出来,摸黑上了床。
病房里很安静。
躺了有五分钟左右,她还是没有睡着。
已经有五年多没和男人共处一室了,虽然是分床睡,还是在医院这种地方,可这个房间有一个男人这种事,始终没办法让人忽视。
“你说我们这种情况,算不算同居?”黑暗中,傅东珩低沉的嗓音突兀响起。
宋思瑜第一时间睁了眼。
她没接话。
他再次开口:“你今天不帮我擦身子可以,明天我真忍不了,我也不可能找个男人来看我的身体,你再不帮,我就自己去浴室洗澡,伤口感染了也无所谓,大不了多受点罪。”
女人闭了闭眼,没忍住冷声反问:“你又在威胁我?”
男人冷哼:“让你半个月不换内裤,你接受得了吗?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你真是巧言善辩。”
“我为了你才受伤,你免受了皮肉之苦,帮我擦个身体都不愿意,我觉得很受伤。”
宋思瑜翻了个身,嗓音略显淡漠:“闭上嘴睡觉吧,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
“你答应了?”
“我困了。”
病房内再次安静下来。
过了许久,傅东珩都没再出声。
宋思瑜终于可以安心睡觉。
然而——
凌晨三点钟,她被傅东珩叫醒了。
理由是他要上厕所。
女人拖着疲惫的身子下床,扶着男人进了卫生间,背对着他等他解手。
原本做这些时候还是很困。
可听到声音,她脸色不由得涨红。
听离婚五年的前夫上厕所,这件事说出来都让人觉得难为情。
可傅东珩却毫不介意。
提上裤子出来的时候,他还似笑非笑地在她耳边道:“今天就当提前适应了,明天给我擦身子的时候,你也不用那么别扭了。”
女人丢给他三个字:“不要脸。”
后者反问:“上厕所是正常需求,我哪里不要脸了?”
“你心知肚明。”
“我不明。”
宋思瑜,“……”
她懒得废话,扶着男人出了洗手间。
他的手搭在她的肩上。
两人靠得很近。
傅东珩瞥了眼她身上的睡衣,款式十分保守,身前也不漏点,但到底没有穿内衣,胸型还是隐约可见的。
搭在她肩上的手不受控制地轻轻握住了她的肩头,喉结微微滚动着,低沉磁性的嗓音情不自禁地自喉间溢出:“阿瑜,你真美。”
女人抬头瞥他一眼,见他盯着自己的身前看,脸色微变。
她脚下的步子加快,把他安置上床上之后,直接将被子拉过头顶盖住了他的脑袋蒙过他的眼睛,这才转身回了自己的床上。
男人喉间溢出低笑,温柔开口:“晚安。”
宋思瑜,“……”
她觉得自己答应留在医院照顾他,简直是送上门被他调戏。
属于自找麻烦!
……
第二天。
白天的时候,傅东珩接了几个公司的电话,认真严肃地处理工作上的事情。
宋思瑜则拿着手机回复助理消息。
除却吃饭和上厕所这种事情,两人都挺忙的。
期间华傅的男助理给他送来了一些换洗衣物。
到了下班时间,各自公司的员工都下班了,需要他们确认的事情也就少了。
两人都闲了起来。
晚上,傅东珩谨记昨天要擦身子的要求。
宋思瑜一开始还口头拒绝了。
谁知他掀开被子就要下床,那架势彷佛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眼看着他腹部的伤口因为挤压渗出血迹,她还是心软了。
一边骂骂咧咧地答应要给他擦身体,一边叫护士进来给他换药。
折腾了半个多小时,终于消停下来。
女人还没喘口气,就听男人道:“所以现在我是去洗澡,还是你来给我擦身体换衣服?”
宋思瑜拧着眉头看向他:“我给你擦,给你换,你满意了吗?”
傅东珩换上一脸愉悦的模样,薄唇张合落下两个字:“满意。”
她白了他一眼,去洗手间打了水。
给他擦身体的过程中,女人能明显感觉到对方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她视若无睹,视线跟随着擦身体的动作,从他的胸肌流连到腹肌,再到小腹之下的位置。
宋思瑜还是脸皮薄的。
匆匆地褪下他的衣物,三两下擦完,就拿了干净地给他套上,等擦完盖上被子遮住他的男性特征时,脸上还带着还没有消退的红晕。
男人把她脸上的所有表情尽收眼底,不疾不徐的嗓音也随之响起:“以我对你的了解,如果不是打从心底接受了我,不可能给我做到这种地步,你是不是已经重新喜欢上我了?”
女人看他一眼,毫不犹豫地否认:“不是。”
“那你把我看光?”
“你别太不要脸了,是你逼我的。”
傅东珩就那么盯着她:“你可以看着我去浴室洗澡,看着我伤口开裂,如果你不愿意的话。”
“我想早点结束照顾你这件事,不行么?”
“如果换做其他男人,对你有救命之恩,你也会把人家脱光照顾吗?”
宋思瑜毫不犹豫地开口:“我会。”
他脸色难看,同时又笃定地纠正她:“你不会。”
女人拧眉提醒:“你不要总觉得自己在我心里多么重要,自恋是病。”
“我相信我的直觉。”
“随便你。”
丢下这句话,她拿着睡衣去洗漱,出来之后躺到床上,侧身背对着男人的方向,闭上眼睛酝酿睡意。
可辗转反侧,却怎么都睡不着了。
她不受控制地去想傅东珩的那些话。
如果真换了一个男人,她想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给对方脱内裤擦身体的,实在是接受无能。
其实给傅东珩换她也接受无能,但好像是因为曾经做过夫妻,接受度总归是有那么一点的,再加上如果不是为了救她,他也不至于受伤至此,总之她找了很多理由说服自己。
长夜漫漫,宋思瑜心乱如麻,直至凌晨才终于睡去。
……
宋思瑜就这么在医院照顾了傅东珩半个月。
在她的悉心照料下,男人身体情况恢复良好,被医生准许出院。
出院那天,陈特助来接人。
宋思瑜正在收拾东西时,傅东珩看着她开口:“待会儿我们去找秦小姐接云朵,我们一起出去吃个饭?就当庆祝我出院?”
“好啊。”
反正她总要吃饭,云朵也好久没见爸爸了。
他再次提议:“云朵还没有去过我家,吃过饭带她去我家看看?”
“她的事情你问她,我替她决定不了。”
“成。”
女人收拾好东西,转身看向他:“走吧。”
后者朝她伸手:“东西我帮你拿?”
“算了,你是病人。”
“……我已经好了。”
宋思瑜看他一眼:“还需要养养。”
男人勾唇:“阿瑜,你还是别把我想的太弱不禁风了。”
她“噢”了声,拎着自己的东西出了病房。
两人一起去接了云朵。
中午到餐厅后,刚点完餐,傅东珩就迫不及待看着云朵问:“云朵,要不要去爸爸家住两天?”
后者摇了摇头:“妈妈说爸爸不会给我编好看的头发,云朵不去。”
男人再次提议:“那去爸爸家参观一下?云朵回来这么久了,还不知道爸爸家长什么样吧?”
“好呀,我们什么时候去?”
“吃过饭就去。”
云朵偏头看向宋思瑜问:“妈妈也去嘛?”
“去。”
这话是傅东珩答的,还是抢答。
宋思瑜看他一眼,没说话。
云朵笑了笑:“妈妈去云朵也去。”
男人勾唇:“好,那吃过饭我们一起去。”
话落之后,女人看他一眼:“你住院半个月,你家有人打扫吗?不用先回去整理一下再带我们参观?”
“有佣人会去打扫。”
“那最好,云朵还小,可千万别给她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这话深意暗含。
傅东珩意味不明地看着她:“你指的是什么?”
后者看他一眼,没说话。
因为在小孩子面前,不适合多说。
其实无非就是一些女人的东西,她是不怎么相信一个男人会在五年前不交往任何女人的,首先因为男性身体结构的问题,有时候注定了杯满则溢,就算傅东珩洁身自好,可他身为华傅总裁,无数女人想要往他身上靠,面对的诱惑自然也多。
见得多了,难免会遇到那么一两个心动的。
哪怕只是露水情缘。
那男人显然也意识到她在暗示什么了,唇角勾起淡淡的笑意,沉默不语。
午饭后,陈特助开车载着他们前往春江华悦。
车子走了一半,宋思瑜看着路上的风景,偏头狐疑地看着坐在云朵另一侧的男人:“你现在住哪?”
“你家。”
“到底是哪?”
他对上她的视线,薄唇张合落下四个字:“春江华悦。”
女人微微一怔。
其实她刚才就猜到了,看外面的路况猜到的。
虽然五年后这条路上多了几栋建筑,但有些旧的城市地标尚且还在,再加上男人刚才意味不明的态度,不难猜到这五年他都住在春江华悦。
只是猜到和亲口听他说出来,又是不一样的。
她收了视线,看着外面倒退的风景,什么都没说。
傅东珩的声音倒是不疾不徐地响起:“家里这五年没什么变化,布局和从前一模一样,你看了也许会觉得熟悉。”
剩下那句“也可能会想到我们曾经在一起生活的种种”他在心里想了想,却没有说出口。
女人微微抿唇,不知该说些什么。
小孩子可能敏感,似乎察觉到了气氛不对,看着宋思瑜开口:“妈妈,春江华悦是你以前和爸爸的家吗?”
她低头看着女儿的眼睛,“嗯”了声。
云朵笑了起来:“哇,那我可以看到爸爸妈妈以前的家长什么样子了。”
女人浅浅笑着,没接话。
云朵又问:“以后爸爸妈妈如果和好了,那也会是云朵的家,对不对?”
宋思瑜看着五岁的女儿淡淡笑着,却没接话。
不过一直在听母女两人对话的傅东珩开口了:“对,云朵很聪明。”
“希望爸爸妈妈快点和好,等爸爸妈妈和好了,我要和爸爸妈妈一起睡觉,还要睡中间。”
男人适时接话:“好,爸爸答应你。”
宋思瑜,“……”
她十分无语,抬手摸了摸女儿的头发,顺便转移了话题:“云朵,在姨姨家玩的开心嘛?”
“开心,姨姨和谢叔叔都对我特别好。”
“是吗?那你长大了也对你姨姨和谢叔叔好点。”
云朵认真地点了点头,还朝女人笑了笑:“妈妈,云朵跟你和爸爸在一起更开心。”
后者也笑:“真会说话。”
傅东珩看着听着母女两人的互动,嘴角也不觉勾出点点笑意。
看得出来,他心情很好。
大概是因为喜欢的女人和可爱的女儿都陪伴在侧,感觉到了最平常却也最珍贵的幸福。
二十分钟后,车子在春江华悦外停下。
傅东珩下车后朝云朵伸手示意她拉着自己下车。
宋思瑜揽过云朵的手。
云朵提醒她:“妈妈,爸爸要拉我下车。”
“爸爸身上还有伤口,万一拉扯到会流血,很疼的,妈妈带你下去。”
“嗯嗯!”
男人听着她的话,忍不住抬眼看了过来。
她这么关心他么?
宋思瑜把云朵抱下车后,扭头看向春江华悦的别墅。
院子里那棵梧桐树还在,如今正是枝繁叶茂的季节,和她第一次搬进来住的时候毫无区别。
然而时间,已经隔了五年。
心境和当初更是大不相同。
她就那么站在原地盯着别墅的门看。
傅东珩走过来出声搭话:“走吧,回家坐坐。”
女人这才回神,扭头对上他的视线:“噢。”
她拉着云朵的手往里走,在玄关门处站定,侧身让出一点路,偏头看着男人:“开门吧。”
后者意味不明地看着她:“你的指纹也可以开,密码没有变。”
宋思瑜错开他的视线,没有抬手开门。
无论这房子是在谁的名下,这些年一直住着的人都是他,里面沾染的也都是他的气息,所以她默认这是他的地盘。
她贸然开门,总觉得有些越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