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罢,平阳侯陷入了沉默。
若是否认,那就是欺君,若是承认,便显得不诚心,好像寻太子只是为了陛下给的好处似的。
沉默便是一种态度答案,谢欢了然道:“你是要这个好处,还是要替孤做事,两者只能择其一,平阳侯如何选?”
若选了前者……笑话,谢欢甩掉平阳侯连一盏茶的时间都不用。
若选后者……平阳侯低着头,细细思忖利害关系。
如今虞家与裴家都是太子阵营的人,奈何太子阵营为首的当为公主与镇国公,虞家裴家同太子并无更多交情,即便来日太子登基,裴虞两家也并不会有镇国公和公主显眼。
若有机会与太子亲近,讨好太子,这等千载难逢的机会,平阳侯怎能放弃?
怎么选,平阳侯根本不用思考太久。
至于陛下那边,反正陛下也不知道他寻到了太子,只要未来将太子带回京的还是他平阳侯,领取赏赐的便还是他。
反正陛下也没有给期限。
只要帮太子一阵,平阳侯既能在太子面前得个好,还能在陛下那边也领功,既不得罪陛下,也不得罪储君,同时讨好父子两人,简直一举两得,何乐不为?
平阳侯下定决心,当即表忠心,“臣愿追随殿下,殿下想做什么,交给臣。”
谢欢迟疑片刻,透着怀疑,“你行吗?”
平阳侯通红的老脸变青了,“臣定当为殿下上刀山下火海,肝脑涂地生死不论!”
“……”谢欢觉得夸张了,还是点点头,嘱咐道,“此处只有你父子二人瞧见孤,你们二人都不能泄露孤的身份,包括你的下属、你的亲人。”
此言正合平阳侯心意,“殿下放心,臣此次出行,并未对外人扬言是来寻您的。”
虽然外人也能猜到些,但,平阳侯不会宣扬,如今找到了太子,更不能宣扬,得把太子藏好,省得让外人抢功。
平阳侯看向身侧儿子,给予暗示。
虞绍见状,朝谢欢诚挚地点头,朝天竖起四根指头,“是,绝对不说,否则断子绝孙。”
闻言,平阳侯腿又是一软,被虞绍急急扶住。
谢欢放心了,说道,“孤此次是想前往扬州,查一查引发水灾的石料贪污案,有人以次充好中饱私囊,躲过了姜大人的眼睛,姜氏固然有罪,但幕后推手决不能就此放过,你可愿替孤去查明此事?”
谢欢一席话说完,平阳侯眼珠子瞟了瞟,点点头,“殿下不在朝堂,却依旧心系天下,得君如此,臣定当追随,殿下所指,便是臣心所向。”
谢欢有点受不了他殷勤的话,还是忍着将话说完,“你去扬州后,要暗中调查,外人都知你平阳侯的使命是寻太子,扬州的官员会误以为扬州有了孤的踪迹,反而对你不会有戒备之心,何况你的两个外甥都在扬州,相互照应,说不准还能帮上赈灾的忙,如此想来,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平阳侯感动极了,“没想到殿下竟然连臣的家庭关系都了解得这般透彻,殿下——”
“好了,”谢欢啧了一声,“你若能完成此事,将来回京,亏待不了你。”
这口大饼,正是平阳侯此刻需要的,当即感激涕零,三表忠心。
而后冷静下来,平阳侯频频瞥向谢欢,“臣去查案,殿下您……”不会又跑了吧?
平阳侯真的很担心,但这句话终究是没问出口,他右手一抬,将虞绍往前推了推,“殿下,犬子虞绍今年十三岁,虽算不得绝世聪慧,但也还算机灵,前年就考了童生,陛下也是有夸过他的。”
说到这儿,平阳侯话语顿了顿,低头对上儿子清澈的眼睛,闭了闭眼,抬头再次望向谢欢——
“臣去查案,犬子跟着也不方便,何况殿下孤身一人,身边总是少个机灵能干活的,就让犬子留在您身边,啥脏活累活都能替您干了。”
虞绍瞪大眼睛,没提出质疑,已经被亲爹推了出来。
谢欢一言难尽,自然知道平阳侯心里的顾虑,思索一二,“孤住的地方不太方便。”
平阳侯一惊,“殿下没地方住?”
话语一处,脑海里后知后觉地闪过民巷胡同拥挤的样子,平阳侯赶忙从兜里取出鼓鼓的钱袋子,递向谢欢,“殿下先收着,若是缺了银钱,莫要跟臣气。”
谢欢瞅了眼,摸摸鼻子,没收。
平阳侯见状,将钱袋子绑在一动不动的虞绍身上,语重心长地嘱咐,“钱放你这儿,切记不要饿着太子殿下。”
虞绍只觉得一切发生地太过奇幻,听着嘱咐点了点头。
没有听到谢欢反驳,平阳侯松了口气。
此时,耳尖的谢欢已经听到了远处传来的马蹄声,应该是甩掉的京机卫快找过来了。
他道:“孤该走了。”
平阳侯心中还是没底,于是在虞绍耳边小声叮嘱,“你要跟紧殿下,你自己苦点累点没关系,一定不能丢了殿下。”
声音再小,谢欢也能听清,有些无语。
平阳侯忽然抬头,“还没问殿下究竟在何处落脚,等臣查完案,去何处寻您?”
谢欢看着他一脸认真,倏然轻哼一声,右手伸进腰后的黑袍里,取出悬挂于腰的铁面具。
在平阳侯惊愕的注视下,他淡定地将铁面具戴上,无视对面父子俩同步的大小脸。
方才那一声轻哼,平阳侯在此刻听明白了。
是有嘲讽和嫌弃的意味,但没有恶意。
以及,最开始谢欢所说的那句“是不是不够努力,不够坚持”,竟然不是风凉话,是谢欢的真心话。
平阳侯惊觉,若自己坚持一些,就能早些发现,太子殿下他竟然!真的是宁国公府的护卫!
差一点,差一点就错过了!
“殿下,您,您怎么去……,”平阳侯话锋一转,替宁国公府的未来感到担忧,“裴家何德何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