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氏也笑,“家世容貌确是不错。不过听说他们家有位表小姐常住侯府,与这位二公子自幼青梅竹马,怕是...她瞥了眼下首的女儿,欲言又止。
乐安侯夫人嗳呦一声,团扇摇的轻快,“谁家还没几门子穷亲戚了?镇北侯夫人膝下无女,收养个旁支的女孩儿也是情理之中。姑娘大了早晚要嫁人,难不成还能一直留在镇北侯府?便是留下,见着你家卿姐儿还要叫声‘嫂子’呢。”
孟幼卿轻抿了口茶,用绢帕掩饰唇角的冷笑。
怎的就不能留,人家还偏就一直留着,如愿做了表兄的如夫人。
宋氏闻言倒似安心许多,直叫乐安侯夫人吃果子。侯夫人又道,“也未必就定得上他家,说不准那承恩侯府也盯着呢。你当这场赏菊宴是什么?如今二皇子三皇子都大了,贵妃母家势力渐起,皇后娘娘再清高,如今也得学着人拉拢世家了。”
宋氏的目光便带了几丝担忧,不再去接她的话茬儿。孟幼卿摞下白瓷茶盏,笑意盈盈,“听说承恩侯府的菊花养得最好。我倒是想去瞧瞧。”
“卿儿...
宋氏便要止住女儿,被乐安侯夫人打断,拊掌笑道,“你瞧瞧,行事大方,我就说你这女儿要比你强。好孩子,就当作是去顽顽也不算什么。”
“伯母所言甚是。”孟幼卿眉眼弯弯,“到那日,我与母亲一定登门拜访。到时还请伯母帮忙引荐。”
又是承恩侯府又是乐安侯的,既是下了这样一盘棋,她若不去,岂不是辜负了那边儿的好茶?
方君竹既是愿意来,那就叫他这回搭上他的狗命。
...
等到了菊花宴那日,用过早膳后,母女二人一同乘车前往承恩侯府。承恩侯府落座上京最繁华之地,马车一拐进长安巷就能瞧见石碑引路,朱红大门前堪堪停了几辆八宝华盖马车,侯府奴仆正一一指引。
孟幼卿挑帘,眸光从大门两侧的石狮子移上朱漆大门,最终落在门匾上——
承恩侯府。
那字苍劲有力,是先帝当年御赐的匾额,亲笔所书。
孟幼卿想起前世的承恩侯与侯夫人,心里颇不是滋味。
老承恩侯已去世,如今承爵的侯爷乃是皇后的胞兄,也是当今太子的亲舅舅。承恩侯与夫人膝下只有一位嫡出小姐,如今嫁入东宫做太子妃,年前才诞下皇太孙。
这样亲上加亲,喜上加囍的连理亲事,却在后来圣上清算世家纠葛时成为众矢之的,太子妃为救太子,被叛军乱箭射死,死相极其惨烈。
那时她才失去头一个孩子,方君竹以政务繁忙为由日日伴于徐玥蓁身侧,还是这位太子妃派人给她送了许多上等补品,又召她入东宫说话宽慰。
如今再看,物是人非,竟是所有人都身不由己。
她垂着眼眸,扶着母亲下了马车。侯府的下人一早候在门口迎,见是平南伯府的马车,有女管家上前请安,“请伯夫人与姑娘好走。”
孟幼卿乖巧地朝着她们笑。
那女管家见了眼前一亮,笑容更深,“夫人方才还念叨着怎的没见着您,这就到了。”
七进七出的侯府大院飞檐连壁,雕花廊上花纹精致繁琐,一路直达院中天井。穿过抄手游廊,才见两侧另有院落,远远儿地能瞧见后花园里菊花丛丛,下人穿梭其间,正打点着宴席。
廊下立着两专迎的丫鬟。一个穿杏粉一个穿藕荷衣裙,都是十六七岁的年纪,见着宋氏与孟幼卿便打帘请安。
承恩侯夫人亲自迎出门,孟幼卿忙福身,“见过侯夫人。”
被承恩侯夫人虚虚止住,朝着她笑,“孟大姑娘越发标志识礼了。蔷儿前日还说有机缘要求得孟姑娘的墨宝,可惜她今儿不在,她若在,真该叫你们一处去。”
她口中的“蔷儿”便是东宫太子妃王蔷,孟幼卿不疑有他,只笑道,“那是幼卿之幸。”
王家的五姑娘正跟在侯夫人身后,上前握住她的手,“难怪长姐常念叨孟家有一位妙人,我从前不在上京,倒是没留意。如今见了才知果真是如此,长姐所言非虚。”
她眉眼间似有几分像太子妃,只是眼梢儿轻挑,无端的多了许多妩媚来。
她身上的衣衫是由现下时兴的南锦制成,袖口裙摆上绣着精致的西番莲花纹儿,鞋上簪珠贴金,好一个盛装闺秀。
孟幼卿记得她仿佛是侯府三房的姑娘,因着家里女孩儿少,侯夫人心慈,将府里女孩儿都留在膝下亲自教养。
这位五姑娘如今竟是只认伯母。不认亲娘了。
孟幼卿闻着她身上的桂花香,掩唇笑道,“五姑娘。”
王芩笑盈盈应着,与承恩侯夫人请了安,拉着孟幼卿先去入席。正如乐安侯夫人所说,承恩侯府以赏菊为由大摆筵席,为的可不只是子女们的姻亲婚事。
她席间请的贵除了出身世家的,还有不少京中三品以上官员家的公子小姐,有许多人孟幼卿只恍惚觉得眼熟,唯一记得的,就是以贵妃为首,二皇子与三皇子一党之人竟未在受邀之列。
她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圈儿,便看见方君竹与徐玥蓁同在席间。虽说府上没有特地男女分席,旁的贵女三三两两凑在一起,唯独徐玥蓁紧随“表兄”身后,竟是立于男子席间。
王芩冷哼一声,招了下人来问,“她怎的来了?伯母下帖请的是镇北侯夫人与公子,可没请她!”
下人支支吾吾说不出来。孟幼卿安慰道,“许是陪着侯夫人过来的。她是镇北侯府的表姑娘,正经小姐。为何不能呢。”
王芩喜形于色,耳上的金葫芦耳环随着她盈盈而动,晃得孟幼卿眼角生疼,“谁当她是表小姐,不回自己家去,倒是在我们这儿充上主人小姐,凭她也配。”
她招手示意下人过来,耳语几句,又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孟姐姐,你想不想看一出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