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娘子帮着许宁收拾了屋子,接上了自己两个儿子。
赵吉祥这一年个子窜了一大截,比赵如意看着都要高了,是青年人抽条时候独有的细长条,但是身板结实了不少,加上吃的穿的见识的都不一样了,整个人气质都变了。
赵如意呢,也大方了不少,虽然还是不爱说话,可他穿的都是兰姨指导过,气质提升了,和从前判若两人。
兄弟两个走在赵娘子身边,都很惹眼,以前没人理会的赵家人都成了人人羡慕的对象,赵吉祥可得意了,眼下就是他以前幻想过的场景。
“娘,我给您和爹一人做了一身新衣裳。”赵如意说。
赵吉祥说:“娘,我买了好多年货,还……”
他给赵娘子买了一个银镯子,赵娘子嘴上说他乱花钱,可是脸上的笑容止都止不住。
看着从门口走过去的赵家人,白母气的回屋子关上了门。
她没想到裴濯能走到这一步。
真是没想到,至于后不后悔只有她自己知道,看着溜达来的钱小三,白母怎么看都不顺眼,不过……一想到隔壁裴家比他们还惨,她瞬间就平衡了。
裴家确实惨,裴父头受了伤一开始头疼就乱打人,张桂花经常被他打的吱哇乱叫,后来不知道怎么又疯的更厉害了,连人都认不出,裴家只能将他关起来,关他的地方正是以前裴濯和小姑住的小杂物房,裴家人一开始还每日给他送点吃的,后来就三两天一顿。
白家人都经常能听到裴父痛苦的哀嚎声,不过这段时间天气冷,那小破屋子不知道有没有点火,已经很久没听见裴父的声音了。
至于那个裴凌,之前病了,后来不知道怎么好了,又去了学堂,不过整个人变的阴沉沉的让人看着就不太舒服。
蔡倩倩又懒惰,成日因为一点芝麻蒜皮的小事和张桂花吵架,裴家以前是村里人人羡慕的好日子,如今,谁走过来都要笑话一声,现在裴濯衣锦还乡,裴家人怕是更难受了。
钱小三先去看了杨小翠,又去看了李四婶子家,之后才来了白家门口,顺便再看看裴家人……
为什么呢……
因为他觉得他很惨,日子过不下去,可是看到这两家人,他就又觉得他日子还行,虽然儿子不是自己的,可是野种也得管自己叫爹不是。
钱小三来的时候,张桂花和蔡倩倩就吵了起来,鸡飞狗跳,盆子都摔了,钱小三看的津津有味,忽然被人拍了拍肩膀。
“啊!”
他吓了一跳,一回头发现拍他的是个年轻人,再仔细看这不是裴老大那个念书的儿子,叫什么来着……
“裴凌啊,你回来的正好,你娘和你奶又吵起来了。”钱小三一脸兴奋的说完,这才注意到裴凌身后还跟着四个人。
“这是……”没等裴凌说话,钱小三就说:“是你同窗吧……那你们忙着,我家里还做着饭呢……”
钱小三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果然看完别人自己就平衡多了。
四个人中的一个年轻人嗤笑一声:“这是你家?”
裴凌点头,脸色有几分难看:“你们进来吧。”
来的人正是小侯爷和晏成,他们已经找了几十个人,裴凌是剩下的为数不多的几个人之一。
突然进来的几个人打断了蔡倩倩和张桂花的争吵,两个人停下来看着突然回来的裴凌。
“小凌,你回来了。”蔡倩倩迎了上来,对着裴凌嘘寒问暖,小侯爷抱着胳膊站在门口,当铺的掌柜的盯着蔡倩倩看了几眼,就小声对小侯爷说了什么。
“你确定?”懒散的小侯爷忽然站正了。
“八九不离十。”掌柜的眼力一向不错。
小侯爷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蔡倩倩和儿子说完话,这才看向裴凌带回来的人。
“这是你的同窗吗?”她问。
除了掌柜的,其他三人看着就年轻,而且气度不俗,不像是普通人。
张桂花也不吭声,只盯着他们几个人看。
她只对家里人村里人厉害,一旦有外面的人,她就是怂货一个了。
裴凌点头:“是,我的同窗们……”他顿了顿说:“他们……”
小侯爷笑着接话:“是这样的,我们想在这附近买些地,所以跟裴凌过来看看。”
裴凌看了他一眼,点点头:“…是这样…”
几个人说完话,就一起进了屋子,裴家的屋子打扫的还算是干净,关上门后,裴凌将蔡倩倩拉了过来。
“娘,我有话要问你。”
蔡倩倩微微皱眉,看看裴濯,又看看小侯爷,不安的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她直觉这几个人不太好惹。
或许并不是像他们所说的来买地…
…
二十八,天气晴朗,阳光明媚,裴濯家来了好些人。
“像城里酒楼的厨子。”
“真的啊,裴濯真是大手笔。”
“人家现在是官老爷,可不就是大手笔。”
“要是小梦活着就好了,可惜啊,还没有享福,就…”
“…”
“听说裴家来了几个人,好像是裴凌的同窗。”
“裴凌病好了?”
“早就好了,都去念书了。”
众人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
而办酒席的人是裴濯找夏清和借的人,饭菜也是提前在酒楼定的,摆的满满的一桌子肉菜,众人开始还在议论,看到满桌子的肉,就什么都顾不得,只顾着吃了。
裴濯家里摆了一桌,是和村长,石江,族长,里正,以及村里德高望重的坐在一起,石江和白灵分开后,虽然还是不怎么爱说话,可看着倒是成熟稳重了一些,眉眼间的郁结之气也少了几分。
他现在看裴濯似乎也不嫉妒了,因为没有可比性了,如今的裴濯已经在一个他难以企及的高度,他永远都比不上了。
石江给敬了裴濯一杯酒。
他说:“裴濯,当年我年轻,或许有做的不周到不对的地方,我和你道歉,过几天,我会亲自上山给裴小姑磕头认错。”
说完也不等裴濯反应将酒喝了。
他今天道歉,不全是因为裴濯发达了,还因为裴小姑的事也是扎在他心头的一根刺。
无数次回想,他也觉得难受,难受极了。
正如他说的,当时太年轻,每个人每个年龄段的想法都不同,看待事物看待人的感觉也不同。
三十岁,回想十八岁时候办过的某件中二的事,也会想要立刻打死当年的自己。
石江就是。
裴小姑的事,就是他做的不对,若不是裴濯自己报了仇,现在裴小姑的冤案也得不到伸张。
他该去磕头认错。
这没什么。
裴濯倒是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让你难过的事,总有一天会笑着说出来。
当年落难的时候,裴濯饿的受不了从屋子里爬出来的时候当时他在想什么呢?
是觉得羞愧屈辱?还是想,莫欺少年穷,总有一天他要出人头地让所有人看看?
以前觉得天大的事,现在回想好像也就是那么回事。
不是放下了,不在乎了,是人在成熟后,忽然就跟自己和解了。
就像石江,若是换做以前,他绝对不会低头给谁认错。
裴濯也不会接受他的道歉。
可现在…
石江认错了,并且真心悔过。
至于裴濯…
裴濯没说原谅不原谅,只轻轻的,轻轻的抿了一口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