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看出端倪,却又实在是有些不敢置信,终于再也坐不住了,纷纷走上前去,仔细打量白青达手里的礼盒。
霜月宝刀的刀鞘上面,刻了刀名。
这柄刀的来历,也多少有点问题。
毕竟是抢来的东西,李青云担心还有什么首尾。
所以,他便将刀鞘留下了,只将刀放在了礼盒里面,带来送给岳父当生日贺礼。
此时盒子打开,便直接露出了里面寒光森森的宝刀。
在场众人都是有见识的,近距离这么一看,无不是相形色变,知道眼前这口宝刀,绝对是一件上品货色。
“哈哈,青云,你有心啦!”白青图大笑道:“这样一口宝刀,便是放在白家,也足以当做镇族之宝了。”
李青云微微一笑,“岳父喜欢就好。”
“不可能,这不可能。”白青达毕竟是白家家主的嫡长子,或许是这辈子太过顺风顺水,缺少了被人当面打脸的经历,看着盒子里的宝刀,有点难以接受这个现实,喃喃念叨了几句,突然伸手将宝刀取出,“我倒要看看,这究竟是货真价实的宝刀,还是虚有其表的样子货?”
白青图色变道:“你干什么?”
白青达自然不理会他,右手持刀,扔掉左手的盒子,探入腰间,拔出一柄匕首。
匕首造型华美,贵不可言,握柄连接处镶嵌着一颗鸽卵大的红色宝石,一看就不是大路货色。
白青达名义上是为了给白青图祝寿而来,不便携带随身兵器,但这柄不外露的贴身短匕,自然不在其列。
众人见到白青达的动作,先是有些愕然,但转念间便已明白他的用意,无不露出看好戏的神色,同时眼中亦流露出了一丝惋惜。
只因为他们都认出来了,白青达手里的匕首,可也是有来头的,纵使不如宝刀,但亦是一柄不可多得的利器。
若是大家没有猜错,宝刀和匕首之间,恐怕必定有一件会被损毁,甚至有可能会同归于尽,两件兵器同时被毁于一旦。
旁人事不关己,可以在旁边看热闹,白青图可不行,他见到白青达的举动,不由大怒,厉声道:“白青达,你给我住手。”
“哼!”白青达自然不会理他,左右两手,分别举着匕首和宝刀,狠狠用力对磕了过去。
嚓!
只听到一声细不可闻的轻响。
两件利器的对碰,已经有了结果。
众人定睛望去,心中道了一声果然如此,又忍不住暗道一声,竟然如此。
果然如此,是因为大家对于结果,多少有一些预料。
毕竟,白青达手中的匕首,品质虽然上乘,但也还远不到‘宝’级,被宝刀削断,并不算是出人意料。
竟然如此,自然则是因为,大家虽有所预料,却委实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毕竟,在场众人,谁还不知道白青图的这个便宜女婿,是个什么样的货色?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大家心目中的穷酸,却居然一出手就是宝刀当做贺礼,这手笔也未免太过惊人了。
“竟然是真的宝刀?”白青达自己同样是一脸意外,看着手里只剩个把柄的匕首,更是肉疼无比。
不过,除了肉疼,他望着手里的宝刀,眼神突然间变得炽热了起来。
白家的镇族之宝,也只是一柄中品宝刀而已,而且一直是由家主所持有,其他族人休想染指。
白青达费尽力气,才好不容易搞来一把品级几乎可以媲美‘宝’级的匕首,却在方才被斩成了两截。
白青达自己也是练刀的,对于一柄货真价实的宝刀,他又怎能没有一点念想?
踏踏踏…
伴随着一阵脚步声,门口突然间光线一暗。
众人扭头望去,纷纷躬身行礼。
“见过父亲(家主)!”
一行人走进屋里。
为首是个满头银发的老者,脸上皱纹深刻,尽显老态,走路时腰却挺得笔直,宛如一杆标枪。
正是白家家主,白知世。
李青云随着众人,弯腰行礼问安,心下却一片雪亮。
他总算是知道,为什么今天岳父大人过个散生,却有这么多人来给岳父大人祝寿了,甚至就连平时跟岳父大人不对付的兄弟们,都一个不拉全来了,还赶都赶不走。
原来大家根本不是冲着岳父大人来的,而是因为知道家主会来,所以才会提前在这恭候着。
白氏众兄弟的相貌,与白知世这个家主,都颇为相似,一眼就能看出来是亲父子。
但相比之下,还是要数白青图与白老爷子最为肖相,除开满头银发和脸上的皱纹,两人简直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
当然,相貌虽然相似,性格可就大相径庭了。
白青图是出了名的浪荡子,脸上总是挂着几分玩世不恭的慵懒表情。
白知世却面色严肃,不苟言笑,看着不怒自威,令人望而生畏。
他扫视屋内众人一周,突然皱了皱眉,不悦道:“老大,你手里拿着刀干什么呢?今天这样的日子,你还要跑来跟老四捣乱吗?不像话。”
白青达见老爷子发怒,心头刚升起的那点贪念,早已不翼而飞,连忙低声分辩道:“父亲,您误会了,这柄宝刀是老四家的女婿,送给老四的生日贺礼。我见猎心喜,所以帮忙品鉴一下。”
“宝刀?”白知世一怔,视线落到了李青云的身上,眼中神色有些意外,亦有几分嘉许之色,冲他点了点头,却没说什么,朝白青达伸出手去,“刀拿来让我看看。”
“是,父亲。”
白青达捧着宝刀,走到白知世身前,将刀双手奉上。
白知世取过宝刀,放到眼前细细打量,最后曲起一根手指,在刀刃上轻轻一弹。
铮!
刀身颤动,发出一声清鸣。
“好刀!”白知世赞道:“刀身清如秋水,刀刃寒若霜露,这恐怕至少也得是一柄上品宝刀,真是难得!青云这孩子有心啦!”
“老爷子谬赞!”李青云谦逊的说道:“岳父对小婿恩重如山,他老人家过生日,小婿自然不敢怠慢。”
白青图也是满脸笑容,感到与有荣焉。
“我夸你女婿,又没夸你,你在那得意个什么劲儿?”白知世瞪了这个最酷似自己的儿子一眼,脸上表情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刀是好刀,不过,你还记得怎么使刀吗?”
白青图笑不出来了。
他再怎么混不吝,对兄弟们可以毫不气,但在亲爹面前还是不敢造次的。
白知世见他这样,更是生气,突然低喝一声,“看刀…”挥刀向他砍了过去。
白青图手指骤然握紧折扇,但旋即便重新松开,瞪大眼睛,一副惊恐欲绝的表情,面对当头劈下的刀锋,竟然不闪不避,也不招不架,好像被吓得呆住了。
啪!
刀身拍在白青图的肩头,发出一声闷声。
白知世当然不至于一刀砍死自己的亲儿子,挥刀劈落的时候,早已经调转刀身,是用刀背劈下来的。
可是白青图的反应,无疑让白知世感到非常的失望,长叹道:“看来你这几十年,是真的完全荒废了,武功退步得也太厉害,竟连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刀,都躲不开。”
白青达等人闻言,连忙低下头去,不想被老爹看到自己眼中的喜悦和幸灾乐祸。
白青图揉着肩膀,龇牙咧齿道:“爹,今天好歹也是我过生日,您老人家空着两手就来了,而且上来就给了我一刀,这贺礼也未免太特别了吧?”
“老爷爷,你别打我外公!”
一道愤怒的小奶音突然响了起来。
只见小鲤鱼冲上来,张开双臂,挡在白青图的身前,怒气冲冲的与白知世对峙。
白知世本来又是生气,又是失望,正想发飙训斥不争气的儿子,突然见到一个小不点挡在儿子身前,不由愣了一下。
他低头看着小不点,见她穿着一身大红色锦袄,金色花纹酷似锦鲤,想到什么,试探着问道:“你、你是幼沅的孩子?我记得好像是叫…小鲤鱼?”
“咦,你肿么知道我是小鲤鱼?”小鲤鱼有些惊奇,“老爷爷,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鲤鱼,不得无礼。”李青云连忙道:“还不快给太姥爷磕头请安。”
其实李青云每年都会带着小鲤鱼,来给她外公和太姥爷拜年。
不过,白知世子女太多了,孙子孙女、重孙、曾孙等等,加起来数量都快到三位数了。
别说小鲤鱼只是个异姓的重外孙女,就算是真正姓白的三代、四代小辈们当中,也只有寥寥几人,能有机会单独去给白知世拜年。
其他大多数的小辈,每次拜年,都是一大堆人,乌央乌央一起。
小鲤鱼是外姓,并非正宗的白家女,算是外人,拜年的时候自然是要排在队伍最后面,离着老远,甚至都未必能看清楚白知世的相貌。
所以,小鲤鱼虽然也给白知世拜过几次年了,此时当面见到,却根本认不出对方。
小鲤鱼仰头打量着白知世,仍然没能认出他,但爹爹的吩咐,她倒是听得很真切,只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给白知世磕了个头,奶声奶气的说道:“小鲤鱼给太姥爷磕头请安啦!”
“哎哟,真乖,小鲤鱼快起来吧!地上凉。”白知世本来因为儿子不争气,心里非常的生气和失望,可他有再多的脾气,也不至于冲着一个如此软萌可爱的稚童发作。
其实,白知世当年对白幼沅这个自幼便身患绝症、注定早夭的孙女,是非常疼爱的。
小鲤鱼认不出白知世,但白知世爱屋及乌,对小鲤鱼却并非一无所知,要不然也不能凭着她身上的一件锦袄,就猜到了她的身份。
白知世将刀交到左手,腾出右手,伸手将小鲤鱼拉起来的时候,一根手指不经意搭在了她的碗口。
“咦?”白知世摸到小鲤鱼的脉搏,却突然愣住了。
只因为小鲤鱼的脉搏,健壮有力,根本就不像是患病之人,别说不见什么六阴绝脉,单从脉搏来看,她甚至比大多数普通人都还要健康得多。
白知世惊讶之下,差点要怀疑是不是自己认错人了,混淆了小鲤鱼的身份。
“小鲤鱼的六阴绝脉已经被治好了。”白青图一看老爹惊疑不定的脸色,就猜到是怎么回事了,小声提醒道。
“治好了?”白知世更加惊讶了,“六阴绝脉竟有治愈之法?是哪位高人治好的?”
“是我爹爹,高人是我爹爹。”小鲤鱼听懂了两人的对话,连忙大声道:“爹爹会一阳指,可厉害可厉害了,像和尚爷爷一样,用一阳指给小鲤鱼治病,biubiubiu,小鲤鱼病好了,再也不用喝苦苦的药啦,还可以吃大闸蟹,嚯嚯嚯…”
“一阳指?”白知世扭头看向李青云,眼神说不出的震惊。
小鲤鱼虽然说得颠三倒四,毫无逻辑,但白知世至少听出了一点,那就是小鲤鱼的六阴绝脉,是被李青云亲自治好的。
并没有请什么名医,也没用什么药物,而是使用一门唤作一阳指的武功。
白知世很自然的便据此推测,李青云应该是以内力,为小鲤鱼打通了淤塞的经脉。
但这个推测,却让白知世感到非常的不可思议。
因为白知世当年,也曾尝试过,想要以内力替孙女白幼沅打通经脉,可惜却力有不逮,最后以失败而告终。
那已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
如今二十多年过去,白知世虽然年纪渐长,气血开始衰败,但内力修为却更上一层楼。
饶是如此,他却知道,以自己眼下的内力修为,面对六阴绝脉,恐怕仍然是无能为力。
可是李青云居然能用所谓的一阳指,为小鲤鱼打通六阴绝脉?
这岂非意味着,李青云的内力修为,犹在他白知世之上?
但这又怎么可能?
白知世突然有种自己一把年纪都活到狗身上的感觉。
“太姥爷,你可不可以不要打外公呀?”小鲤鱼还惦记着方才外公挨打的事。
“太姥爷没有打你外公,”白知世回过神来,笑道:“太姥爷那是在教育不争气的儿子呢。”
“谁是不争气的儿子啊?”小鲤鱼有些纳闷。
“就是你外公啊!”白知世耐心解释道:“我是你外公的爹爹。爹爹教训儿子,那是理所应当,不叫打人。”
“什么?你是外公的爹爹?”小鲤鱼大惊,觉得很不可思议,“外公都那么老了,肿么还有爹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