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盛怒之下,手腕一抖,黑黢黢的长鞭已卷着弯刀,无声无息朝李青云席卷而至。

    八名蒙面刺全是使用短兵器,锋刃淬毒,打法也是亡命至极,动辄便要以伤换命,可以说是将一寸短,一寸险发挥到了极致。

    而青年则是恰恰相反。

    鞭,可以称得上是长兵器之最。

    正所谓,一寸长,一寸强。

    青年手中这条通体黢黑的长鞭,虽被弯刀削去了一截鞭梢,长度仍然还剩了足足丈五有余,挥动之间,宛如一条黑色毒蟒,择人而噬。

    李青云见鞭梢卷着弯刀,当头朝自己劈至,却不闪不避,漫不经心的伸出手去,竟似想要徒手去抓鞭梢。

    “找死!”青年见他如此托大,更是羞恼,感觉受到了轻视,不由冷哼一声,眼中杀机大炽。

    他以为李青云是想要夺回弯刀,心中冷笑,故意卖个破绽,暗中却伏下了足足七种后招。

    不管李青云是伸手去抓刀柄,还是鞭梢,都会落入他的算计,届时他的杀招发动,神仙难逃。

    青年武功既高,算计又狠,满拟一鞭下去,便可以教李青云重新做人。

    孰料他明明看着双方距离还远,李青云的手臂却陡然间暴涨数尺,手指轻而易举便已搭住了鞭梢。

    他这一手当真是出人意料,令青年所埋伏的杀招,全都做了无用功。

    青年直感到十二万分的意外,心中更是寒意大作,知道大事不妙。

    他万万也没有想到,眼前这个看似比他还要年轻了好几岁,怀中抱着女儿的青年奶爸,竟然是个武功通玄的超级大高手。

    这种随意延展、收缩身体骨骼的神功,青年以往也曾听师父提起过。

    但要做到像李青云这样,瞬间手臂暴涨数尺,那非得有极为深厚的内力支撑不可。

    想到当初师父所提起的那一个个显赫无比的名字,青年无论如何,也无法将其与眼前这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奶爸联系起来。

    更出人意料的是,李青云手指刚搭上鞭梢,本来宛如满弓般,崩得笔直的长鞭,顿时就好像被抽去了骨头的蟒蛇,立时便松弛耷拉了下来。

    青年见状,更是脸色剧变,骇然不已。

    他在长鞭中灌注的劲力,足可开碑裂石,威力非同小可,寻常人别说徒手去摸了,便是被鞭梢所携裹的劲风擦着一下,恐也免不了要落个皮开肉绽的下场。

    可李青云手指刚一搭上去,青年灌注于长鞭的劲力,瞬间烟消瓦解。

    青年可是识货之人,知道这不仅意味着,李青云的内力修为极为精湛,堪为青年生平所仅见。

    更是代表着,李青云的鞭法造诣,恐怕也要远在青年之上。

    长鞭可是极为难练的奇门兵器。

    江湖上擅使长鞭的成名高手,可以说是凤毛麟角,掰着手指头都能数的过来。

    青年自忖,自己今天出门也没有踩到狗屎啊?怎会运气如此板正,随随便便就能撞上了这么一位同样擅长使鞭的大高手?

    青年心念急转,下意识手腕一抖,便想要收回长鞭。

    至于鞭梢缠着的弯刀,他早已顾不得了。

    正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李青云只用了一根手指,便已让青年惊得魂飞魄散,却哪里还敢再贪图什么绝世神兵?

    青年此时早已不敢奢望太多,只求能够全身而退,便是邀天之幸。

    可惜他的这个奢望,注定是无法实现了。

    李青云一根手指搭在鞭梢,不见如何动作,耷拉下去的黑色长鞭,突然间便再度复活了过来。

    青年自幼拜师,苦练鞭法数十年,这条黑鞭在他的手中,也已经握了足足有数十年,熟悉到不能再熟悉,可以说是血脉相连,宛如他的第三条手臂。

    他从未有此一刻,感到这第三条手臂,是如此的鲜活,就好像真正拥有了生命一般,可却又是如此的陌生,好像这条黑鞭突然到了叛逆期,竟全然不听他的使唤了。

    青年尚未来得及有任何动作,已感到一股沛不可挡的巨力袭来,他甚至能感觉到,那力道之中,似乎夹杂着有几分说不出的熟悉。

    电光火石之间,青年猛然醒悟,那其实是他先前灌注在长鞭之中的劲力。

    原来先前长鞭耷拉下去,他灌注在其中的力道,却并非消散,而是被对手不知道使用了什么妖法,竟将其积蓄起来,此刻尽数原样奉还给了他。

    青年知道大事不妙,却手掌握紧,不肯松开长鞭的把手。

    武人的兵器,便如身家性命一般重要。

    何况,青年手中这根黑蟒鞭,乃是他师尊所赐,虽非神兵利器,但朝夕握在手中,已有足足数十年之久,与他血脉相连。

    对青年来说,世上再也找不出比手中这根黑蟒鞭更为称心的兵器了,此时此刻,怎肯轻易割舍?

    下一刻。

    一股剧烈的震荡,从长鞭传入他的手臂,顷刻间已波及他周身要穴。

    青年瞬间化作一道雕像,僵立在原地,无法动弹,唯有脸上露出了惊骇欲绝的表情,以及眼中充满着浓浓的不可置信、不可思议。

    他先前见李青云只用一根手指,便轻松降服黑蟒鞭,本已对李青云的武功惊为天人,再不敢存有半分轻视。

    可直至此刻,他才知道,方才所见,恐怕仅仅只是浮在水面上的冰山一角而已。

    李青云的武功之高,远比他所想象的,还要更加恐怖绝伦。

    事实上,以青年的见识,当真是一万个想不通,李青云究竟是如何只用一根手指,便能操纵着丈五有余的长鞭,隔空将他周身穴道封住。

    这种神奇之至的手段,青年当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他当然不可能听说过了。

    因为这是乾坤大挪移神功,在这个世界的首次亮相。

    李青云已将乾坤大挪移练到第七层,劲力欲发即发,欲收即收,只要有一丁点的借力余地,心念到处,当真是随心所欲,为所欲为。

    青年却怎能想到,世上竟有如此神奇的武功?

    他也根本不知道厉害,既见李青云手指已搭上了鞭梢,居然还敢死抓着长鞭把手不放。

    殊不知,此举实已不啻于是将他自己的身家性命,操于人手,生死早已半点由不得己了。

    林伯方才被青年偷袭,差点落得万劫不复的下场,对青年的武功,着实忌惮不已。

    加上少爷及时赶到,主仆两人联手,对付两名蒙面刺,已是游刃有余。

    也正因此,林伯终于缓过劲来,有了余暇,可以关注一下身外的动静。

    他看似挥动长剑,咄咄逼人,攻势如潮,逼得两名刺连连后退,实则至少有一大半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使鞭青年的身上。

    一方面,是防备青年再次出手偷袭;

    另一方面,却是因为林伯对自家姑爷的实力,并不太有信心。

    林伯当日也曾目睹,自家姑爷只用一掌,就将赵莽震成了废人,知道姑爷早已今非昔比,不再是人尽皆知的废物,而是一位深藏不露的大高手。

    可即便如此,林伯也不认为,自家姑爷在使鞭青年的手上,能讨得了好。

    青年方才那偷袭的一鞭,给林伯留下了无比深刻的印象,深知此人的厉害。

    林伯本待压制住两名蒙面刺之后,便即抽出身来,去支援自家姑爷。

    可他却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分心旁观,竟会看到如此惊悚的一幕。

    自家姑爷的手臂,竟离奇的瞬间暴涨足足数尺有余。

    林伯的见识,比之使鞭青年,都犹有不如,这等恐怖的手段,他甚至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但更让林伯惊悚的,还在后面。

    自家姑爷只一根手指,搭在鞭梢,也不见有什么动作。

    那立于数米之外的青年,却突然间身躯剧震,像是中了定身术一般,僵立在原地,宛如一座雕像,再也没有了半点动作。

    若非林伯熟知自家姑爷,更知晓使鞭青年确是仇敌无疑,他几乎都要以为,两人是在串通好了做戏哩。

    以林伯的眼光,他实在是看不出来,甚至打破头也想不明白,自家姑爷究竟是如何不动声色间,便已隔空将使鞭青年制住。

    这种手段,在林伯的眼中,几与妖法无异。

    事实上,别说只是旁观的林伯了。

    就算是当事的使鞭青年,虽是亲身体会,此时此刻,不也一样是满心的懵逼?打死也想不通,自己究竟是如何受制于人的?

    李青云无暇理会旁人的惊异,一击得手,毫不停留,看也不看身后犹在激斗的四人,已朝着街道一侧横掠而去。

    他明明只有一根手指搭在鞭梢,却比寻常人双手紧握鞭柄,都还要来得更加稳当。

    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只听嗖的一声,长鞭另一头的把手,早已听话的朝他飞来。

    他随手从缠绕的鞭梢之中,抽出弯刀,送入腰间刀鞘,这才好整以暇的伸出手去,抓住了黑蟒鞭的握柄。

    这时前方的两辆马车,已经是近在咫尺。

    方才从众人身边飞驰而过的两辆马车,并未走远,而是停在数十米开外,正等待着随时接应同伴。

    操纵马车的两名车夫,显然绝没有想到,青年竟败得如此之快,一个照面就化作了雕像,死活不知。

    眼见李青云飞掠而至,两名车夫直惊得魂飞魄散,慌忙爬上车驾,想要驱马逃离。

    可李青云身法何等之快?

    马车才刚一动,黑色长鞭早已席卷而至。

    砰砰…

    只听得两声炸雷般的爆响。

    两辆马车的车厢,早已轰然炸开,被横扫而过的黑色长鞭,抽得支零破碎,木屑纷飞。

    李青云其实早有判断,知道马车之中多半是空的,并没有藏着人。

    但保险起见,他还是不惜小题大做,将车厢抽爆,确认绝无漏网之鱼。

    长鞭过处,余势不衰,鞭梢卷住了两名尚未来得及有任何反应的车夫,朝着李青云抛飞而至。

    不远处的青年,见到这一幕,更是悚然动容,心知自己猜得不错,李青云果然也是一位精通鞭法的高手。

    李青云一鞭抽爆车厢,是使的刚力。

    按理来说,如此刚猛无俦的力道抽过去,两名车夫也难以幸免,要跟车厢一起被抽爆,死无全尸。

    可李青云手法通神,居然顷刻间已将刚力化作柔劲,缠住两名车夫,并未伤及两人分毫。

    如此刚柔之间,急剧变化,却做得如此举重若轻,委实令人匪夷所思。

    只此一鞭,青年便已知道,自己与李青云的差距究竟有多大了。

    青年扪心自问,便是让他再练上三十年,面对李青云的这一鞭,恐怕也一样是要望尘莫及。

    唏聿聿!

    拉车的挽马,终于迈开蹄子,却只能拖着两副光秃秃的车架狂奔而去。

    李青云已确认马车中不可能藏人,更不多看一眼,长鞭抖动,拖着两名车夫返身掠了回去。

    这时那两名蒙面刺,敌不过白少羽和林伯联手,落入了下风,眼看着落败已是迟早的事。

    见李青云返回,两名蒙面刺突然对视一眼,垂下双手,任由手中兵器滑落地面。

    白少羽见状,本以为两人这是要放弃抵抗,准备束手就擒了,却见两人七孔流血,身体软软倒了下去,顷刻间已全无声息。

    白少羽脸色微变,转头与林伯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抹心惊。

    “死士!”

    主仆二人虽未开口交流,却都已明白对方想说什么。

    蒙面的刺打法惨烈,动辄以伤换命,虽令人犯憷,但想到他们既然身为刺,手段阴狠毒辣一些,倒也说得过去。

    可这两名蒙面刺眼见事不可为,自杀得如此果断,这就很不寻常了。

    一般的杀手,就算再怎么漠视生命,那也是不把别人的命当回事。

    对于他们自己的小命,肯定还是会在乎的。

    被追杀的目标,一个都没死,甚至连伤都没有。

    这种情况下,再极端的杀手,也难免会在心里有一丝念想,或许可以侥幸求活呢?

    只要有了念想,求死之心就不该会有如此坚决才对。

    李青云刚赶回来,便见到两名蒙面刺服毒自尽,也是忍不住眉头大皱,瞧出了厉害,喃喃道:“这些人的来头,恐怕很不寻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