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的人多了之后，就会明白这个物种内不同个体的差距可谓之天差地别，既有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也有风流一世的西门庆；既有允冠百王刘光武，也有荒唐无度东昏侯。况且，人有千面，对于不同的事情、不同的人都有不同的处理方式，在这种情况下，追求纯粹意义上的绝对是一件很不现实的东西。
颜晖又处在人精堆里面，有时候他也懒得去细致剖析一个人的所有动机所有细节，只是对事情究竟是“由迹”还是“由心”更关注一些罢了。
这次在洛省需要审查的最后一个项目也如期而至，项目地点是在中州边上的一个直属于中州的县级上，二人干脆就直接打了个车到了医院进行现场考察。从之前的资料上看，这次是一个公立医院股份改制，被洛省当地的一个大企业收购，这次有一包大宗的设备采购需要外部的融资。
对于公立医院的公私联营或者私有化，颜晖有着很深的印象。因为他加入B司后的第一个实操项目就是一个这种类型的医院，那家医院地处秦省的一个地级市，第一单投资是周章做的，在周章升职后医院的第二单设备采购就成了给颜晖的练手项目。可以说那个医院从联营前，年收入3000万以前半死不活，到现在已经成了地区内一个颇具影响力的，年收入已经到了3亿规模的地区招牌，是在颜晖的见证中逐渐完成的，今年他们年底的设备扩张还是找到了颜晖这边继续合作的。
而这次审查的项目，则让颜晖感受到了民间大资本进入医院管理后的另一种玩儿法。通过先期的资料，这家集团已经在洛省境内收购或入股了近十家公立医院，这些医院的规模也都不小。这次是给集团下面的一家医院一次性采购3000万元的设备，并且令人疑惑的是，给医院卖设备的经销商的也是由集团控股的设备公司。
颜晖和Lisa到了项目所在医院后，就受到了热情且标准化的接待。医院那边有集团进驻的人员，专门陪同二人把医院前前后后的走了一遍。从可以看的到的信息来说，前期医院提供的各种报表是没有什么问题的，采购的设备也是非常符合现阶段的医院发展，粗粗看来确实属于非常健康的项目。
待二人把医院考察完毕，医院的高层和集团的代表则在事先准备好的会议室里，先放了段集团的宣传视频，为二人介绍集团的背景和能力，而后则是针对二人对于医院的财务能力的一系列问题的专业化解答。
等Lisa把她想了解的问题问好，颜晖也开始了自己的提问。
“我想了解下，关于此次合作的经销商，医院是以什么标准来衡量的。”
“是这样，我们医院的设备供应都是选择集团公司下属的设备公司，具体的设备选型是根据医院的科室需求为主。”集团的代表姓宋，是一个40出头的一脸干练的女士，颇有职业经理人气质。
“一般来说，医院选择设备需要经过招投标程序，那么这次我看没。这是否会和区域的政策相违背？”颜晖跟着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并不会，我们这边毕竟是已经集团化、企业化的现代医院，并不需要在第三方进行招标行为，至于价格也是低于周边的公立医院采购水准的。”宋经理的回答十分标准。
“确实如此。宋经理，我这还有个问题，针对设备的供应，集团经销商也要向设备的生产厂家或者经销商来购买，这样子多一手会不会造成成本的增加？为什么不让医院直接和外部的经销商采购呢？”颜晖不经意的甩出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哦。是这样，因为医疗设备的细分领域实在是太详细了，供应商过多过杂，为了便于集团管理统筹、成本控制就把这部分的工作放到了自己的经销商这里。”宋经理的回答依旧很标准，但是在颜晖这里如同废话文学。一台出厂价500不到的64排CT，在表上的价格是800万，是比公立医院的招标价格便宜了两成，但是骗不了颜晖。
“哦，宋经理说的有道理。那么这家设备经销公司是否取得了厂家或上级经销商的授权，以及在我们合作后需要看到经销商向厂家的订单信息，或者开具的相应票据，这些可以保证么？”颜晖跟着问出了问题的关键。
“这个并不在之前赵总和我们的沟通范畴内，并且集团的经销商向厂家下的订单属于商业机密，我们没办法向第三方透露。”宋经理没想到颜晖会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应对的语气并不如刚才那般气定神闲。
“我们公司可以出具保密协议。”Lisa也看出来对方的异常，补充说明了一句。
“这，我回来向集团申请一下吧。”宋经理调整了下，回到了一副相对冷静的状态。
而后的话题就继续回到常态，Lisa和颜晖在不久后也就告别了院方的人，打车回去。
“李莎，看出问题了吧。”上了车后，颜晖问到Lisa。
“看出来，他们还真狠。”Lisa恨恨的说道。
“冰雪聪明。”颜晖感叹道。
“还有呢？”好听的话总是不够听。
“今天化的妆也很好看。”
医院这招非常的贪心，对于这个项目。这家集团的算盘是这样打的。
第一步，他们去年年底找B司，合作了他们集团内一个旗舰级的大医院的设备更新，买了一堆顶端设备。这个是已经实行了的。第二步，大医院的设备更新后，老的设备就迭代下来，他们再拿去给这次有需要的医院进行设备更新。而所谓的设备经销商都是集团控制的傀儡，他们并不需要再去买一套相匹配的设备，只是单纯地左口袋出再揣回右口袋，顺手还能从B公司在薅一笔设备款。
因此在颜晖问道是这个经销商是否会向厂家买设备时，得到的答案是“不便告知”。为了印证这个事情，颜晖又分别向以前在C司的同事和孟浩宇打听了下这个集团在洛省的生意套路，结果得到的答案与自己的预估都是一致。
就这种典型的空手套白狼的项目，赵猛也是照做不误，还做了不少。这种情况无论是能力不足导致，还是动机不纯导致则不在颜晖的考虑范畴内，对于公司来说，这种事儿已经完全可以纳入到“由迹”来衡量的范畴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