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太过平凡而又普通的脸孔,但是眉眼很干净很平和,像是一条清澈洁净的河流,瞳孔像是沉寂在溪流之中的鹅卵石,在浴室分外明亮的灯光照射下发出莹润的光。

    陆早早扬起嘴角清清浅浅地笑了一下,她还这样青春,还这样年幼。

    但是却也无法拥有更加漫长的未来了。

    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半晌,感觉确实是瘦了一些,可能是连续好几天都没有睡好觉的关系,而且每天都走路,运动量肯定比在学校之前的要大不少。

    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反正肯定能养回来。

    养不回来的话也没什么关系。

    穿上拖鞋走出去,陆早早插上吹风机之后把头发吹干,然后轻手轻脚地推开旁边的房间门。

    等等已经躺在自己的小窝里面熟睡了,还发出轻微的打鼾声,半个月不到的时间里,比之前起码长了一两斤肉,圆嘟嘟的,毛发光润,被李阿姨照顾得非常好。

    陆早早亲了下它的额头,小猫翻了个身,伸出爪子挠了一下又翻身睡过去了。

    走到自己的房间,陆早早把窗帘合上,只开了一盏明黄色的暖光灯,整个房间顿时变成暖色调。

    陆早早坐在书桌前,把抽屉打开,掏出自己的日记本。

    这本日记本上记录的东西其实并不多,因为本来也就是从高中才开始记录的,其中大部分的记录都是关于李简安的,因为陆早早总是想要把这些温暖幸福的瞬间记录下来。

    记录下来,那些快乐的记忆就会被笔下的文字永远蔓延下去,生根发芽。

    每打开一次日记本那些幸福的记忆就以另外一种方式再度回归她的脑海。

    关于陆家人的写在了日记本的开头,偶尔也有一点零散的穿插在中间,话语都很简短,记录也寥寥。

    爸爸妈妈,我第一次知道了原来我就是个炮灰角色,原来如此。

    是这样我才得不到爱吗?好吧,好吧。

    算了算了,破罐子破摔吧,其实我本来就没有什么好失去的。

    我感觉好多事情都跟之前不一样了,其实我有些惶恐。

    其实一切也都没有什么好在意吧,大不了就是死了,反正我已经体验过了。

    命运这种东西总是无法把控,那就顺其自然。

    其实刚刚以为自己重生的那段时光里,陆早早就已经产生对一切都不太有所谓的念头了。

    而后来之所以感到害怕和惶恐,想要反抗想要斗争,不过是因为领悟了可以短暂掌握这具身体的方法,交到了像李简安这样的好朋友,也认识了其他友善有趣的同学,体会到了不一样的人生。

    见识过真正的幸福就总是难以放手,永远贪恋、永远渴求,希望永远拥有,所以总是想要咬紧牙关、竭尽全力地去试一试,还以为真的可以牢牢抓在自己的手心里,让自己的人生越来越好。

    还有那些总是出现的诡异的梦境和零碎的片段,因为当初这些东西从她脑海中溜出去的速度太快、太短暂了,所以陆早早总是毫无遗漏、不放过任何一点细节地记录下来。

    陆早早当时提笔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候,还不知道命运对她的残忍和冷戾不是一次性降临的,甚至不是贯彻她从小到大岁月中一场漫长的潮湿。

    而是不停地、循环式的一场接着一场的大暴雨,她就只能永远被迫站在这场注定会把他淋湿的大暴雨中。

    不能逃脱、不能离开、无法更改。

    只能孤立无援,乖乖地引颈受戮。

    把日记一张又一张地翻过去,陆早早的视线定格在其中一行字下面。

    是关于谢洄年的。

    她其实对这条内容印象深刻、倒背如流,甚至之前也有一次翻阅到了这条,让它来时时刻刻警醒自己。

    当初是以怎么样的心情写上去的陆早早都绝对不会忘记——

    一次两次的靠近不算什么,身体没出现什么异常和不适感也说明不了什么。千万不要重蹈覆辙,再次喜欢上谢洄年。

    她盯着那“重蹈覆辙”那四个字,突然感觉有些荒唐,所以分外无奈地笑了。

    她根本就没有、也绝对不会重蹈覆辙,因为她本来就一直陷在过去那条道路中,从来就没有踏出来过。

    喜欢谢洄年这件事情从来就没有在陆早早的内心深处被剔除过,她总是欲盖弥彰,犹豫不决,总是退缩又忍不住往前稍微走出那么那一小步,总是接近又想着远离。

    就是因为还喜欢着,却又恐惧“喜欢”这种事情本身。

    陆早早拿起笔,把之前怀揣着郑重心事一笔一划写下来的这行字干脆利落地划掉,在这行字的下面重新提笔。

    ——是我之前总是在自欺欺人,我从过去到现在,从认识你开始,这中间所有我能回忆得起来的时间里,我都在喜欢你。但是别无他法,我总是别无他法。

    不过幸好,喜欢这种心情虽然无法放下,但总是能克制。

    虽然有些痛苦,但是没关系,忍耐痛苦是我一直以来都在学习的事情,如今已经十分擅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