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不记得自己当时看到陆早早发过来那条信息时候的心情,总之应该是雀跃的、欢欣的,又总是保留少年人极强的自尊心和骄傲,所以脸上的情绪总是不会轻易地外露出来,展示给别人看。
那天既不是谢洄年的生日,也不是任何一个有着特殊含义的节日,而且他们两个并不相熟,所以这个行为其实有些莫名其妙,就连好友也是在一次小组作业里迫不得已加上的,在所有人眼里他们都是一对完全不熟悉的同学而已。
但谢洄年却觉得更加特殊,正是因为不是任何一个特别的节日,还选择鼓足勇气送给一个不相熟同学礼物,才表明这完全出自对方真心,不掺杂其他任何原因。
谢洄年连头发都懒得擦干了,反正这大夏天的一会儿也就干了,他迫不及待、满心欢喜地准备前往酒店大堂,甚至有些懊悔自己刚才为什么要去打球,打完球之后又为什么该死地非要来游泳,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看见这个消息。
总是非常不应该!
想要立马回复,但是想了想,又决定拿到手之后回复对方一句谢谢,顺便可以以此为理由单独请陆早早吃一顿饭,她可能会因为各种原因拒绝,但是凭借自己巧言令色的能力总能说动她,就算再困难,左右不过多耗费一些时间。
但是没关系,他愿意在这上面把自己的时间都毫无保留地浪费掉。
谢洄年总觉得他向来是把自己一切情绪都掩藏得很好的人,他生来就有这本事,所以干任何事情都不费力,轻松得让人嫉妒。但是那天或许他的情绪外露得很明显,很直白,遇见他的好几个同学都十分惊讶地询问他,今天是发生了什么十分令他开心的事情么。
谢洄年立马抿了抿双唇,很严肃地摇摇头,搞得别人一头雾水的。
谢洄年也懒得解释,一边往酒店里面走,一边手指无意识地敲打在手指背面,发出轻快的“笃笃笃”的声响,像是他的心跳,越往里走,感觉跳动得越快,血液有些发热,激动又兴奋地在身体里不停奔涌流窜,谢洄年把一切都归咎于是盛夏天气温度过高的原因。
还有一段路,谢洄年特意放慢了脚步,隔着酒店玻璃门,他看见陆早早冲下楼的身影,然后没出一分钟,刚刚那种忐忑不安的面容瞬间有些沉寂下来,变得十分复杂。
谢洄年从玻璃门外跨进来,嘴角有一点温柔的笑意,乌黑的头发被他捋到后面去,露出俊逸清亮的眉眼,额发有一滴水滴落,快要落进他眼睛里,谢洄年抬起手擦了擦,再度抬起头,恰好和陆早早四目相撞,看见陆早早那张有些灰白苍白的脸——那笑容蓦地就散了。
谢洄年收起所有的表情,脸上平静无波,尽量用过去那种惯常的平静眼光打量探究陆早早,想要弄清楚短短几分钟陆早早怎么会突然变成这副模样,可是甚至还没来得及看清楚,陆早早就已经转身背过他,然后用力揉了揉眼睛,最后看了一眼他之后,就抬脚没有任何犹豫地走掉了。
谢洄年感觉那个一头雾水的人现在变成了自己,他想要追上去,又没有什么正当的理由,总觉得这样十分突兀和贸然,于是打算先去大堂桌子上拿走陆早早送给他的礼物,结果找了一圈,还是没有找到。
感觉自己被耍了,谢洄年没有生气,只是有些无可名状的失望,于是颓然地坐在椅子上,拿起手机给陆早早发了一个表达自己疑惑的问号。
可是等了很长时间,陆早早还是没有回复他的消息。
暮色四合,外面的天在那一刻钟里彻底黑下来了。
在椅子上坐了大半个小时,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首先陆早早就不可能有耍他的这个念头,或许是出了什么误会,比如不小心说错位置了,放在了别的地方,又比如被人不小心拿走处理掉了。
于是谢洄年又开始忙不迭地寻找起来,果不其然,在桌子不远处的垃圾桶边发现了那个戒盒,还有一张鎏金贺卡,谢洄年打开,看见上面写了“送你的礼物,祝你每天开心”,笔迹工整清秀,谢洄年扫了扫上面的脏污,很珍惜地握在手里。
盒子里面是下午那枚陆早早认认真真做出来的戒指,谢洄年知道,也知道陆早早是那种不可能随意丢弃自己亲手完成的作品的人,于是面色铁青地去找酒店的工作人员调出监控,然后发现是同班的几个女同学扔进垃圾桶的。
应该知道这是陆早早的东西,可能是偶然爆发的恶趣味,也可能是故意的,总之陆早早大概率不会发现,发现了也不会找她们算账,然后就可以当无事发生过一样,总感觉这样的事情大概率也不是第一次做,谢洄年很轻易地记住了那几张脸。
后来用一些手段让她们吃了一些处分,对她们这样的家庭来说不是什么大事,谢洄年也只是想要给她们长个教训而已,就当作警告。
回到酒店房间,谢洄年把那个黑色的盒子打开,看见戒指成品,实在没忍住笑了,确实算不上好看,可他还是把戒指慌忙地套在自己的手指里,除了大拇指,其他无论哪个手指戴都大了,可是他分明是想戴在左手无名指或者中指上的。
怎么会有这么不合尺寸的戒指!谢洄年举起手对在房间明亮的灯光之下,歪歪扭扭的戒指,骨节分明又白皙修长的手,一点也不合适,任谁看了都觉得不合适,谢洄年自己也是这么觉得的。
所以那时候年仅十七岁的谢洄年,就决定在日后的某一天,等他长成矜贵从容、体贴周到、无需依附任何人的大人,自己就可以成为他人依靠的那一天——
他就凭借自己的努力和实力,回赠对方一枚更好的、全世界独一无二的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