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b>唐珩把高高的一摞书册放下,然后手对门外一招“都进来吧。”
“是。”立即有几名年轻的小官员上来,他们手里都抱着半人高的一摞资料。
很快,整个衙署大堂就被几座小山高的资料给淹没了。
唐珩笑眯眯的道“呐,赵姑娘,这都是元初三年的户籍档案,我们户曹几十人连夜核对了一晚上,但是还剩下这这么多没看过的,姑娘要是看得过来,可以继续帮忙核对元初四年、五年、六年……”
赵昔微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的档案越堆越高,在他马上要说到“七”的时候连忙打断“不,谢谢唐大人,我就看这些足够了。”
“那姑娘就慢慢看。”唐珩又朝李玄夜行了个礼,“臣就不打扰殿下了。”
室内就又只剩下了赵昔微和李玄夜。
一室静默。
户曹衙署靠近鸿胪寺,不时地有说着一口番邦言语的使臣匆匆从门外路过,更显得这里面的气氛凝肃而冷漠。
就连窗外的日光都胆怯了几分,透过竹帘斜照进来,落在李玄夜的衣袖上。
他穿着质地精美的黑色锦袍,领口和衣袖处均用金丝线绣着龙纹,在阳光的折射下,这沉稳而内敛的黑色和璀璨又锋利的金色互相照应。
金色压制了黑色的沉闷,黑色又压制了金色的华丽,这样两个矛盾的颜色在他身上,却并不会给人突兀的感觉,反而使得它们相得益彰。
赵昔微有些怔愣。
她飞快地翻动着书册,带起的浮尘在阳光下肆意飞舞,眼睛却在得空的间隙留意着李玄夜。
不知道为什么,李玄夜身上有着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她想了很久,却总也想不起来是为什么。
他坐在窗下,随手拿起一本册子翻阅着,速度极快,可那沉稳的神色和专注的眼神始终不曾变过,似乎除了这一摞一摞的资料,任何东西都不能分散他的注意力。
赵昔微不由暗暗的想。
听说太子十三四岁就开始打理朝政,那应该很早就学会了那些帝王权术吧,或者是很早就习惯了面对文武百官,所以才有这种超越同龄人的威严和沉稳吧。
他的手指修长而匀称,骨节根根分明,只这样单手捏着书册,便已足以凸显那指节的力度,是一种不容抗拒的强势和沉稳,仿佛任何东西只要被他抓住,就再也无处可逃。
赵昔微的目光又停滞了一下。
为什么,连他的手指也觉得好熟悉?
难道他们有过交集?
这个念头一闪现,立即被赵昔微否定了。
太子是什么人,自己是什么人,怎么会有什么交集!
她摇了摇头,又拾起一本资料细细的翻阅着。
好容易将这个莫名其妙的联想抛诸脑后,谁知上头却有轻叩桌案之声响起,丢下一句淡淡的四个字“想起来了?”
赵昔微始料未及,吓得手指一僵,差点把手中的书册掉在了地上,慌乱中抬头,就看见他嘴角弯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就连那威仪迫人的表情也生出了几分温润的柔光。
她心底松了一口气,还好,他只是随口问问,并没有别的意思。
可下一刻神经就又绷紧了他说什么??什么想起什么?
脑子里这么想着,却在接触到他那道意味深长的目光时,心里又砰地一跳。
耳根就没来由的烧了起来。
她手指缓缓地摸着脸颊,片刻的恍惚过后,心里陡然警觉了起来。
她合上手中的书册,强按下心头的疑惑,望着李玄夜的眼眸一片清明“不知殿下说的想起指的是什么?”
李玄夜见她满脸的平静坦然,颇有一些意外,然后将目光收回到了手中的书册上,淡淡道“无事,只是问你进度如何。”
“喏。”赵昔微指着面前看完的两堆书山,有些沮丧地道“已经看完了这些,可仍是没有找到关于三夫人的户籍档案。”
见她一副将一切都抛之脑后的样子,李玄夜眸光就沉了沉,冷冷道“无妨,反正唐珩欠着崔玉堂的人情,作为他的妹妹,你就是天天来查也不打紧。”
赵昔微不解地瞪大了眼睛。
自己说错什么话了?
她思来想去,也不知道自己上句话哪里有错。
难道是嫌弃自己进度太慢,浪费了他宝贵的时间?
是啊,这可是堂堂太子殿下,却牺牲了一个下午的时间陪自己呆在户曹看资料……
可是……她念头又一转,不免有些腹诽的想,可是一开始带自己来的人是崔玉堂啊,太子殿下完全可以不插手……
越这么想,就越觉得他这脸变得莫名其妙。
罢了,谁叫人家是太子殿下呢,想给谁冷脸就给谁冷脸。
本着说多就错多,不说就不错的原则,她只好低下头继续埋在资料堆里。
室内又恢复了寂静,只有书页翻动的沙沙之声。
不同的是赵昔微的神经崩得更紧了,一直在留意着李玄夜的表情,就怕一个不小心,彻底的得罪了这尊冷面佛爷。
可他却并没有再继续说什么,只翻阅着案几上的书册资料。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尊冷面佛爷再次开了腔“此物你可还记得?”
赵昔微从小山堆里抬起头来,就见他手上捏着一根熟悉的发簪。
“我的发簪!”
赵昔微心头涌起一抹失而复得的喜悦,惊喜得连礼节都忘了,一口一个“我”的道“前几日入宫赴宴,回去发现我最爱的簪子不见了,没想到让殿下拾到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这根簪子倒不是什么贵重之物,只是这是及笄那日,娘亲卖掉了十副绣品,特意托了珠宝铺子的人定制的。
原先只是很喜欢它的做工,后来娘亲病逝,这根簪子便成了她唯一的念想。
醒来后发现簪子遗失了,她急得眼泪都落了下来,还是锦绣安慰她,说这根簪子既然上面刻有小姐您的名字,那若是被好心人拾到了,肯定会归还的。
她当时还觉得希望渺茫,宫里那么大,一根簪子掉在地上如同石沉大海,怎么有人拾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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