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山庆市,刘显离开了医院,沿街道往回家的方向散起了步。
九月份马上就要过完了,接着而来的便是国庆节十天长假了。说起这十天的假期,以往他都是在家里陪他的女儿刘兰兰过的,这次他也是一样的打算,只是增添了一个计划,那便是用上次挣到的钱带他的女儿去游乐园玩一趟。
正午的阳光下,他脑中已经浮现出他女儿开心的笑容了。尽管作为一个父亲他还不够称职,但他还是努力想让自己的女儿过得更幸福一些。
也算是一种自我满足的弥补了。
当然,要是他的妻子还活着的话就更好了,这样一家三口都能去游乐园玩了。一起坐旋转木马,一起看电影,一起拍照,直到累到走不动,再乘上摩天轮从上空欣赏城市的夜景。
美好的幻想治愈着他连续几天劳累的疲惫心灵,刘显拐进一条街边小巷,嘴里哼起他妻子生前喜欢的歌,脸上忍不住露出幸福的微笑。
这条巷子里有家花店,里面的老板是一对夫妇,平时没事就搬两张椅子在外面晒太阳,要是来了人,就轮流为人仔细介绍店里的花。
三十六年前,他向他妻子求婚那天,就是去那家花店买的郁金香,当时那对夫妇看出了他的用意,还贴心替他准备了卡片用来写下表白的话。
粉色郁金香代表永远的爱,正好也是他妻子喜欢的颜色,所以他当时就把店里全部的粉色郁金香都给买下了。
现在想想,也是当时的他太过年轻气盛,才会做出那样冲动的举动。但他却并不觉得丢脸,就是花买得太多冰箱有点儿塞不下,一连好几周家里都是郁金香的味道。
而到了现在,每当他看到郁金香花开的时候,都还是会想起他妻子答应他求婚时害羞的脸,以及那双泛着爱意的眼睛。
正这么想着,他已然站在了那家花店的外面。各种花香混在一起,其中就有他熟悉的郁金香花香。
“是要买花吗?”花店门口的椅子上,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正抬着头看他。对方的老伴已经在三年前去世了,儿子女儿都有自己的工作要忙,时间在她脸上留下刻痕,而这位老人却仍然固执地卖着花店里的花。
“能给我来支郁金香吗?要粉色的。”刘显将手里的病单叠好放进装药的袋子里,从衣兜里掏出钱包问道。
那位老妇人从椅子上站起,脸上的皱纹随着她的笑向两旁绽开,她道,“是要送爱人的吗?”
刘显跟在她身后,苦涩地笑了声,回道,“嗯,我妻子很喜欢这种花,连带我女儿也喜欢上了郁金香。”
老人从花堆里抽出了最鲜艳的那支,拿出好看的带子进行包装,顺着刘显的话聊了下去,“那你们一定很幸福吧?”
刘显怔愣了一秒,接着十分肯定地点了下头,边付钱边从老人手里接过了那束花,道,“我妻子最爱唠叨我的工作了,女儿也不爱上学念书,但我却觉得有她们真好,毕竟平时我也会惹不少麻烦。”
“哈哈,这样啊。”老人搓了搓自己的手,似是被刘显的话勾起了对往事的回忆,笑道,“我老伴也经常提醒我吃药呢。我从小便身体不好,干不了太劳累的活。他就说在这里一起开家花店好了,就算不怎么赚钱,但过着也会很舒服的,于是我们就开了这家花店。”
刘显扶着她来到店外的椅子上,安静倾听着老人的话语。这件事他已经听过好几回了,但却总不会觉得腻。
买好了郁金香,又听老人讲了好久她年轻时候的往事,刘显便起身告别了,继续往家的方向走去。
走出巷子,旁边有三个垃圾桶,他想了想,将装药的袋子连同那张病单一起丢进了其中一个垃圾桶里,只带着那支郁金香混进了人群里。
“爸爸!”
一打开家门,刘兰兰就急忙跑进了他怀里,并紧紧抱住了他。
刘显将她抱起,来到厅的沙发上轻轻放下,然后将郁金香藏到了身后,抬手摸了摸刘兰兰的小脑袋,道,“猜猜爸爸给你带了什么?”
刘兰兰好奇地往他身后望,但刘显却将郁金香藏得更紧,最后,这个扎着小辫子的小姑娘将手高高举起,闻着空中的花香兴奋地道,“是妈妈喜欢的花,兰兰也喜欢。”
“猜对啦!”刘显伸出一只手和他的女儿击掌,接着将郁金香从身后拿了出来,放到茶几上道,“那今晚要奖励我们兰兰才行啊,下午一起去街上买蛋糕怎么样?”
刘兰兰却将双手放下,有些不安地道,“可是爸爸说外面很危险,不能随意出门。”
刘显又轻轻扯了扯刘兰兰的脸,道,“所以爸爸陪你一起出去啊,难道兰兰不想和爸爸一起出去玩吗?几天后还要去游乐园呢。”
“游乐园?好耶。”刘兰兰又高兴起来,并兴奋地挥起了双臂,“那我紧紧地牵住爸爸的手,就不怕走丢了。”
“……嗯,不会走丢的。”
午饭是在家里吃的,刘显做了他女儿最爱吃的土豆烧肉,但最后还是剩下了很多,就放进冰箱打算留到晚上再吃了。
吃饱了后,刘兰兰便回了自己的卧室睡觉,刘显就收拾了一下厅和厨房,提着两袋子垃圾袋出了房门。
他家就住在一楼,就没让专人来处理每天的垃圾,正好也省下一笔。
出门的时候,还碰到了见过几面的邻居,是个和他年纪差不多大的男人,好像是做会计还是什么的,反正比他有钱就是了,有一辆很贵的车。
对方也是出门倒垃圾的,既然碰上了,也意思着互相打了个招呼,并聊上了天。
“最近过得还好吧?好像也没有再半夜回家了,是找到不错的工作了吗?”
因为刘显家的门每到晚上就会发出“嘎吱”的声响,墙也不怎么隔音,就和对方吵过几次,但吵着吵着反而还变熟了,可能这就是所谓的缘分吧。
刘显看向他,回道,“是啊,找了个厉害的老板,之前通过电话联系了一次,让我去取七万块钱,感觉人还挺不错的。”
上次卖胎盘一共卖了八万,他取走了一万,剩下的七万本来是用来上交给组织的,但没想到对方居然没把那笔钱带走,甚至还让他去废弃工厂再取回来了自己用,看来那个组织还挺好的,并不是他想象的那种组织。
“七万?这么多?月薪还是年薪啊?”邻居来了精神,追问道。
“不是固定的,事情办成了就会给工资,但就是不知道下次的工作会什么时候开始,但给的钱确实多。”刘显回道。
“啊?这样啊。该不会是什么奇怪的企业吧?那最好还是尽快辞职的好,不然什么时候被卖了都不知道。”邻居认真地提醒道。
刘显轻轻一笑,回道,“不奇怪,而且也没签合同,还算不上正式入职,顶多算实习期。”
听他这么一说,那位邻居反而更担心了,但见刘显一脸满足的样子,他也不好多说什么,随意插手别人的人生可是有一定机率会沾染上不幸的,他只管顾好自己就行。
“那我先继续忙去了,下次碰到再聊。”
刘显也打开了自家房门,同对方道了别。
下午三点,刘兰兰从卧室里走了出来,脸上还有睡着时被枕头枕出的印子。刘显早就已经做好出去买蛋糕的准备了,接了杯水让刘兰兰喝下,等她清醒过来后才牵上她的手走出了厅。
“爸爸,兰兰想吃有草莓的蛋糕,我们去买草莓蛋糕好不好?”蛋糕店还没到,刘兰兰就已经期待起来了。
刘显看着街上不多的行人,又低头看了眼他的女儿,回道,“嗯,就买草莓蛋糕好了。”
“好耶!”
父女俩又安静地走了一段距离,终于来到了最近的一家蛋糕店。刘显挑了块足够他女儿一次吃完的蛋糕,向店员结了账,就牵起他女儿的手准备回去了。
“抱歉。”
走出店门的时候,有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小伙撞上了他的肩膀。对方先道了歉,刘显就不好再说什么了,他朝那个年轻人看去,想回一句“没事”,但眼前所见却让他完全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只剩下一张颤抖的嘴。
那个年轻人周身围了许多的鬼,有小孩有老人,当然也有和那个年轻人差不多同龄的人,那些死去之人留下的鬼魂互相纠缠在一起,冒出的鬼气甚至让他无法看清那个年轻人的长相,只有下意识的害怕盘踞着他的内心。
“我撞得太严重了吗?大叔你没事吧?”见刘显愣在了原地,那个年轻人一脸紧张地问了起来。
他周围缠绕的厉鬼也随之发出刺耳的尖叫,刘显又往后退了退,声音发颤道,“没……没事,不严重,不用担心。”
那个年轻人仍旧觉得奇怪,但也没纠缠刘显太久,再次表达了自己的歉意后,就回到蛋糕店挑选他要买的蛋糕去了。
“爸爸?”刘兰兰握了握刘显的右手,仰起头担心地看向他。
刘显深呼吸了几口,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视线却又忍不住往蛋糕店里的那个年轻人看去。
那些缠绕在年轻人周身的鬼中,也有好几个小孩,它们就像遭遇过虐待一般,惨叫声一直无法停止。
刘显觉得胸口一阵发闷,他移开视线,想掏出手机报警,但又怕那个人不在通缉名单上,这样反而会变成报假警。
可是,那个人的情况明显是杀过很多人才会出现的现象,他该束手旁观吗?可如果他看不到那些鬼,也只会当对方是个普通的陌生人吧。
内心的纠结让他更难受了,背后都跟着渗出了冷汗。不过,耳边重新传来的属于他女儿的声音又让他很快放松了下来,刘显蹲下去,将手搭在他女儿肩膀上,道,“爸爸只是突然不舒服而已,我们回去吧。”
别人的死又关他什么事呢?反正他已经失去得够多了,也是个活了大半辈子的人了,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吧。
周围的人还在用奇怪的视线打量他,但刘显只是将自己女儿的手握得更紧,提着那块蛋糕回去了。
下午的时光很快就过去了,夜晚降临,提着蛋糕在外面吃过了晚饭的年轻人很快就回到了自己的房子,他将蛋糕放进了冰箱,打开厅的灯走进了卧室。
卧室里,一个被绳子紧紧绑在轮椅上的中年男人在看到那个年轻人进来后,就剧烈挣扎起来。他的手腕已经被绳子勒青勒紫,嘴里绑着的布条也全是他的唾液,看起来狼狈至极。
这已经是他被困在这里的第三天了,这三天里,他没有进过一次食,房间的门也从来没被人打开过,只是被困在这个轮椅上,无法逃脱。
“看来你尿裤子了啊。”那个年轻人嫌弃地看向他的下体道,“也是,上不了厕所,就只能憋屈地原地解决了。呵,别害怕,今晚过后你就什么也不用担心了,也不会感到耻辱了,那边的人早就催着我开直播了,一定能赚好多钱呢。”
三天前,这个年轻人从身后敲晕了他,现在,即将死亡的念头完全占据了他的大脑,可饿了好几十个小时的身体也只能最后再挣扎几下,看不到任何生的希望。
直播的设备被那个年轻人好好地架起,午夜12点的时候,一条链接在多个地方被点开,无数匿名的看同时进入了他的直播房间,等待着一场好戏。
“各位好啊,这次还是一样的玩法,打赏金币就能点单,项目都在旁边标着呢,等到点赞数超过二十万的时候,就给大家表演头身分离。”
简单的开场白,弹幕已经活跃了起来。
那个年轻人此时正戴着一张面具,全身也被衣物裹紧,声音做了处理。
直播会用到的东西都被他放在一张书桌上,他看了眼弹幕,面具下的嘴微微勾起,从书桌上拿起一根还残留着血迹的扳手,回应弹幕道,“那就先来热个场,给大家表演拔牙好了。”
中年男人嘴上绑着的布条被解开,他刚想呼救,下巴就被面前这个年轻人给暴力卸下,扳手伸进他的嘴里,让他只能发出一连串含糊的“呜呜”声。
“记得叫好听一点儿。”
年轻人笑着说了一句,然后就开始拆他嘴里的牙,一颗、两颗,门牙被敲烂,智齿被掰下,血液混着唾沫顺着他下巴一路流到他身上,年轻人嫌弃地“噫”了一声,又在每拔下一颗牙的时候都举到镜头前给那些直播间里的看仔细欣赏。
弹幕已经完全疯狂起来了,年轻人又换上了钢针,插进他指缝里将指甲硬生生撬下来。
带着味道的尿液再次沾湿了他身上的裤子,惨叫声成功超过了那些纠缠在年轻人周身的灵。
这样的折磨让他晕过去了两次,但无论是那个年轻人还是观看这场直播的匿名看,都十分有耐心等他醒来后再继续进行下一个项目。
轮椅下方已经积了不少血了,年轻人脸上戴着的面具也被血完全染红。
点赞数终于来到了二十万,看着再也叫不出声只剩一口气还吊着的中年男人,年轻人笑了笑,从书桌上拿出一把极钝的刀,横在他脖子上道,“你该不会觉得能解脱了吧?放心,这把刀够钝,如果是要把整颗脑袋割下来的话,能磨上好一阵呢。”
但是很可惜,那个中年男人已经听不到他说的话了,年轻人又看向直播镜头,对那些弹幕道,“还请多打赏打赏,下次游戏才能继续进行啊。”
说完,就将视线从镜头上移开,开始表演最后的项目。
凌晨五点,他将直播设备收好,看了眼轮椅上绑着的尸体,从卧室离开,进入浴室打开了花洒。
浑身清理干净后,他又穿着浴袍来到了厅,打开冰箱拿出他下午买的蛋糕,吃起了早饭。
尸体等会儿再处理就好,这栋房子已经用不了了,看来得换个地方了。不过,幸好昨晚赚得不少,能找个稍微好点儿的地方休息一阵了。
年轻人满足地笑了笑,在沙发上躺下,开始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