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又到了晚饭时间,孙傀已经确认那几团灵火对他没有威胁了,只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要一直跟着他,他想了想,除了他的体质,估计也没有其他原因了。
“喂,学长!”
才刚吃了两口,就接到了李枫的电话,孙傀放下筷子,打算先通完话再接着吃。
他起身来到茶几前,电话那头也传来李枫满带激动的话。
“你看新闻了吗?昨晚有个村子被水淹了,明明没有下暴雨,河水却突然上涨,整个村子都被淹了。”
“我也是刚刚才看到的,这件事都出现在‘故事集’里了,肯定是恶灵作祟,居然还是性质这般恶劣的事件,圈子里肯定也会派特别厉害的人去处理,我们要不要也去看看,说不定还能被指点一番。”
听着对方的叙述,孙傀却有种不妙的预感升起,熟悉的几个词汇在他脑中放大,逐渐串联出一个可怕的事实,“那个村子……是不是叫祥羊村?”
电话那头的人声音一顿,随后说道,“原来学长你知道啊?你已经看到新闻了吗?”
孙傀顿时觉得大脑一阵眩晕,眼前都覆上了黑红的色彩,他嘴唇颤抖了两下,对另一头的李枫道,“肖闲昨天就是回了那里。”
电话那头沉默了,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良久,李枫的声音才从手机里又传了出来,“学长,你有肖闲学长的电话吗?不对,你现在打过去可能还打不通,总之,先不要急,我看了后面的内容,救援队已经赶过去了,肖闲他应该会想办法联系他认识的人,我们先再等等。”
孙傀已经完全听不进去对方说的那些话了,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有关自己会给别人带去不幸的事实,李枫还在试图安慰他,他张了张嘴,最终问出了一个他唯一能想到的可能,“是因为我吗?”
那天在祥羊村的经历孙傀是告诉了李枫一部分情况的,也包括了有关祥羊村那条河的事情,那么,会不会就是因为他和肖闲一起去了那条河,所以才发生了村子被水淹这件事呢?
拿到账号后,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这种看着身边的人离自己而去的无力感,如果之前的那些人都是被他害死的,那祥羊村的灾难是不是也是由他引起的呢?
他的呼吸一下就乱了,许久未见的粘稠血液又顺着他的鞋底往他身上攀爬,染红了他的视线,也弄脏了他母亲买给他的新鞋。
“学长!”
李枫突然的一声大吼让他勉强回过神来,孙傀坐到了一旁的沙发上,试图让自己冷静。
“肖闲学长肯定会没事的,你现在除了担心也做不到其他的事不是吗?那就不要去想是不是学长你的错了,只专注于肖闲学长的安危不就好了。”
说完,还忍不住吐槽了几句,“真是,为了说这几句话我还从寝室里出来了,其他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我了。”
“总之,你不要太纠结于自己的原因了,我在圈子里有个认识的人能看到世间所有人的生死,等会儿我就去找他问问肖闲学长的情况,到时候再回复你。”
孙傀安心了不少,他扣了扣手心,道,“那就拜托你了。”
“嗯,交给我吧,学长你先忙自己的事吧,等会儿聊。”
李枫挂了电话,厅便又安静了下来。
回到餐桌,孙傀没什么胃口地吃了几口,一边等待李枫的电话,一边也将剩菜放进了冰箱。
简单洗漱了一下,他又握着手机进了卧室,坐在床边放空自己。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大概十点的时候,他的手机终于响起了来电铃音,孙傀立马接了起来,却没注意那根本不是李枫的号码,而是一串陌生来电。
“喂?”
电话那头迟迟没有出声,孙傀便先开了口,随后他又拿下手机看了眼备注,发现不是李枫后,表情便一下又变得低落。
“别急着挂嘛,我不怎么用手机,还有些不适应。”
就在孙傀决定挂掉这通电话的时候,对面却传来一道不算陌生的声音,可又想不起具体是谁,只能继续听下去。
“是我,周天竹,之前见过的,虽然只相处了半天不到,但我对你的印象还挺深的。”
孙傀扯了扯床单,想开口但又不知道问什么,努力了好几次,终于成功收获了对方的一声轻叹。
“哈,你想问肖闲的情况吧?那家伙没事,不如说,是我奶奶和村霸救了他一命,现在大概还没醒吧,毕竟受了那样的惊吓。”
孙傀心头又是一紧,略显尴尬与结巴地道,“王……王婆她,没事……吧?”
对方沉默了几秒,语气忽然变得淡漠,“死了,估计连尸体也捞不回来了吧。”
“抱歉……”孙傀咬紧下唇,感觉嘴里多了些铁锈味儿,同时一种懊悔的情绪反复冲击着他的大脑,让他的心脏也隐隐作痛。
“都是天命,怪不得别人。”周天竹却反过来安慰他,语气里没有过多的悲伤,“他们已经让我去处理这件事了,好歹我也在祥羊村待过几年,派我去总比派其他人去要来得顺利。”
安静的环境下,孙傀还听到对方小声嘀咕了几句,“早该处理的,啧。”
几声听不太清的抱怨过后,周天竹又道,“我先挂了,你以后也别来祥羊村了。啊,不是说你的体质是个麻烦,而是那些东西已经盯上你了,我也没把握把它们全处理掉,说不定就放几个跑了,所以你就别瞎管了,安心地睡吧。”
孙傀松开牙齿的力道,“嗯”了声,又忍不住问了句,“是我害的吗?”
“哈?”周天竹一时没听清,等反应过来,忍不住笑了两声,道,“这是祥羊村好几十年累积下来的‘债务’,就算你不来,早晚也会爆发,你不过是让爆发的时间提前了而已,该死的人还是会死的,逃不掉的。”
对方的话明明称不上是安慰,但孙傀却不知为啥冷静了下来,他长呼一口气,心脏的抽痛也停止了发作,他冲电话那头道,“如果你也能联系上肖闲的话,就跟他说不用担心学校这边,我会帮他请假,让他好好休息。”
“没问题。”周天竹十分痛快地就答应了,也十分痛快地就挂断了电话。
孙傀垂下手,看着逐渐黑屏的手机屏幕,疲惫感一下就包裹全身,让他往后倒去,闭上眼继续放空。
就这样不知道躺了多久,久到孙傀都快睡着过去的时候,李枫又打来了。
“学长,你没事吧?之前给你打电话一直都是占线的情况,是肖闲学长联系你了吗?”
孙傀还是躺在床上的姿势,大脑稍微清醒了些,回道,“不是,是一个不怎么熟的人,我没事的。”
李枫松了口气,随即语气激动起来,“我刚刚已经问了谢雨堂了,他说肖闲还没死,既然他都这样说了,那肖闲学长现在肯定就还活着,学长你就不要太担心了。”
“嗯。”
“对了,你也不要再觉得是自己的错了,这样下去可是会得病的,你的体质固然特殊,但还不至于会影响别人的命啦,只是会带去不幸,类似让人倒霉之类的。”
“嗯,我知道。”
话题已经无法进行下去了,李枫又道了声晚安,才挂断电话,让卧室恢复了安静。
头顶的灯还亮着,孙傀却不想起身关灯,他想就这样睡过去,反正明天下午才有课,睡到中午再醒也完全没问题,可想到开灯会花掉的电费,孙傀又挣扎着爬起,走过去摁掉了开关。
脚下踩着的地板好似变成了一滩死水,纠缠着要把他拉下潭底,孙傀费劲儿来到床边,将被子掀开,躺了上去。
点开手机,钱包里的钱已经突破了两千,那是韩伊依答应分给他的钱。
再熬熬吧,等到了国庆节,回去陪父母玩几天,心情应该就不会这么沉重了。
但是,他该回去吗?
虽然有徐安顺在身旁,但他的父母真的就不会和其他人一样遇难吗?
要是又因为他的情况导致发生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到时候他会变成什么样?他该如何面对父母遭遇的不测?他又能承受得住失去双亲的痛苦吗?
夜晚是个容易情绪上头的时间,一旦苦恼起来就无法停下,孙傀想着可能发生的未来,眼角一时湿润,带着这些不好的情绪,他来到了一个房间,一个梦里的房间。
房间的布置还是和之前一样,一张木桌,桌上点着的三根黄色蜡烛,以及坐在一张长凳上的脸被黑色兜帽罩着的大概十三四岁的少年。
“这里是?”
孙傀疑惑地看着四周的一切,就像是在做一场十分清醒的梦,可又能清楚感觉到这并不是真实的场景,违和感特别明显。
“看来你又忘了,不过这样才对。这次我先介绍一下自己,我是你的心理医生,因为你的身体和心理都出了问题,所以我便又出现了。”
“心理医生?”孙傀疑惑地皱眉,但他没感受到危险的迫近,既然只是场梦的话,那也不必太担心吧?
“唉,你没把我的警告记在心里啊,虽然你醒后也会忘记这场梦,但没想到你还是和他们接触了。”少年敲了敲桌面,烛火摇曳,让孙傀紧张了起来。
“他们?谁?”
少年没说什么,只是拿起一根黄色的蜡烛,用蜡油在桌面画出一个符号,道,“你应该确认那个人身上有没有这种符号的,不过去掀别人的衣服也不太好,总之,这次是我的失误。”
孙傀完全跟不上对方话里的内容,想开口询问,但又不知道该怎么提问,只能继续沉默。
少年将蜡烛放回去,蜡油凝固,烛火暗了些,他又道,“你的手受伤了吧,看来那个小偷得逞了。上次你虎口受伤的时候也是,要不是有人帮你治好,可是会有一大群恶灵蜂拥而至的,幸好治好了。”
孙傀闻言看向自己的两只手,除了指尖上的伤口,并没有其他受伤的地方,孙傀不解,那个少年也不期待他提问了,道,“看来他把你有关受伤的记忆也一起收了啊,不过这样也是,毕竟这样才能继续待在你身边,伺机而动。”
“那个……从刚才开始,你都在说什么?如果是梦的话,我应该也能听懂一些内容的吧?”孙傀到底还是忍不住问出来了,而且一问就是好几个问题。
少年笑了笑,没有理会他的疑问,而是拿出了一面镜子,推到他面前道,“你已经很累了,今夜不宜长谈,看完这段回忆后,就做个好梦吧。”
桌上的烛光熄灭了一瞬,少年跟着失去了踪影,让孙傀失去了继续提问的机会。他低头看向面前的镜子,浑身一颤,鸡皮疙瘩随之突起,感觉要是再经历几次跟镜子有关的诡事,他就永远都不敢照镜子了。
透过镜子,他看到了一段被扭曲的往事,一段关于徐安顺葬礼上发生的事。
“傀儿,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那是一片竹林,其他的人都在放棺材的屋里,只有他一个人抱着一颗皮球跑到了竹林,而他的母亲找到了他。
不对,在他原本的记忆里,他并没有跑去竹林啊,而是被他母亲牵着守在徐安顺棺材的旁边。
“妈,我能看到鬼了。”那个他笑着对他母亲道。
“……”他母亲抬手捂住了嘴,满脸担忧,却说不出一句话。
“原来这个世界真的有鬼啊,徐安顺现在就在我旁边,只是不爱说话了,我们正要去玩呢。妈,你也能看到对吧?”
他看到他的母亲跪了下来,将他抱进了怀里,“傀儿,妈能看到。所以,我们先回屋里去好不好,徐安顺的父母还在那里,不去的话会被说闲话的。”
果然是他母亲会说出的话,无论他做出怎样奇怪的事,说出怎样奇怪的话,他的母亲永远都是一副担忧他的样子,可又不会明显的表现出来,而是哄着他,迁就他。
但是,他确实没有关于这段对话的记忆,这到底是什么情况?难道这面镜子展现出来的才是他真实的记忆?
“我才不要回去,他们都说徐安顺死了,却不像我能看不到徐安顺,我要陪徐安顺去玩,才不要待在那个无聊的房间。”
他的母亲放开他,没有责备,而是顺着他的视线展开双臂,把徐安顺也抱进了怀里,道,“安顺,你帮阿姨一起劝傀儿好不好,我们回屋里,嗯?”
镜子里的那个徐安顺点了点头,却发不出声音,而是朝小时候的他比划了几下,随后他就跟着他母亲回去了。
画面切换,棺材入土,人群将散,几个他并不认识的徐安顺那边的亲戚忽然走到了小时候的他面前,道,“这孩子,朋友都死了,居然一滴泪都没流,也太坚强了。”
“唉,小孩子懂什么。”
“都初二了也该懂了。”
“啧,你管别人干吗?晚上吃了饭就回去了,走吧。”
原来还有这样一段吗?他倒是记得棺材入土后他就被他母亲直接牵回去了来着。
“徐安顺只是死了,又不是消失了,他现在就在我旁边呢,我才不伤心。”
“瞧瞧,这孩子都开始说胡话了,怪瘆人的。”
“这可不能开玩笑啊,会遭报应的。”
“我……”
“傀儿。”母亲担忧的话让小时候的他闭上了嘴,“抱歉,傀儿受到了惊吓,我先带他回去了。”
那段记忆里,他母亲牵着他离开的背影显得十分单薄,不过很快,他的父亲就来了,安慰地拍了拍他母亲的肩膀,没说什么,拉起了他的另一只手。
画面就此结束,孙傀脑中充满了许多疑问,但还不等他想个明白,他的梦境就变得杂乱无章,意识也不再清醒,真正地陷入了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