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只是想什么?”
狭长的凤眸睁开,那向来浸着锐利与寒意的眸子,此刻却多了一种让人看不清辨不明的雾意。
对于他没睡着这件事,时嫣也没太多意外的,若说起初她觉着他是真得睡着了,但很快的便意识到谢尽欢现在对自己的这种态度,是不可能放心在她身旁安睡的。
他只是想看她要做什么罢了。
时嫣反问“太师很在意我说什么?”
她看着他,眸中是他熟悉的那股子炽热,谢尽欢的脑海中,此时竟浮现起围场那日,她当着王公大臣的面说只想要他的情景。
像是被烫到了一般,谢尽欢收回视线,从椅子上起身朝外走去。
“臣乏了,先行告退。”
“谢尽欢,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身后传来清晰的女声,这声音很平静,在平静之下却透着隐隐的怒气。
谢尽欢脚步没停,继续朝外走,在即将走出门之前,他又听见身后那道声音说“我的感情在你的眼里就这么不值得信任?”
谢尽欢的心尖一颤,从心脏那里浮现起细密的疼意,他知道自己再待下去大抵是会出现意料之外的事情,脚下更快的朝御书房外而去,背影没有丝毫留念。
时嫣站在御案后,脸上的表情不再如方才那般平和,而是凝聚起了薄薄的怒气。
“谢尽欢,你到底要我怎样!怎么就不能试着相信我呢?”
她的眸光一暗,喃喃道“你对我很重要,真的。”
这句叹息,随着尘埃,消散在空气里。
时嫣不知道这一世的谢尽欢经历了什么,她分明已经袒露了自己并非原先那个小皇帝的事实,相当于将自己的把柄亲手交到了他手中。若他有心,大可以将这个事实宣扬出去,那时候自己必定会被整个大燕百姓认为是“妖祸”,想要将自己除掉。
这么大的把柄都给他了,他为何还不愿意相信自己的真心?
时嫣感到很气恼,也感到了深深的伤心。
小圆子端来她近日里爱吃的枣泥核桃糕,关切道“皇上,这是御膳房刚做好的,您尝尝看。”
看着眼前枣红色的精美糕点,鼻尖有诱人的香味飘开,但此刻的她却是提不起吃东西的兴趣。
“你拿下去吧。”
小圆子见她情绪很不好,劝道“皇上您别伤心,这天下男子千千万,有眼色有外表有才华的也不少,您大可以将目光多放在他人身上。”
依他看来,这谢太师玩弄权术,纵然是那外表过人许多,才华大燕也无人能出其右,但那性格着实不敢恭维,他一向喜好杀戮,只怕是连怎么疼人也不会。皇上身份如此尊贵,何不找个一心只有她的人白头偕老?
对!找别人!
是不是有了别人以后,皇上就会转移对谢太师的注意力?便也不会再独自一人神伤!
他在脑海里快速的思考着世家大族里出色的未婚子弟,这还真被他找到两个。
小圆子兴致勃勃的开口,“皇上,奴才曾在宴会上瞧见过平南王家的世子,为人温良谦恭、一表人才,今年的殿试,他不负众望拿下了一甲第一名!皇上要不召他进宫作伴?”
时嫣瞥了她一眼,语调听不出喜怒,“你让朕召当朝状元进宫作伴?”
眼瞅着小圆子兴奋的点头,她冷笑一声,“我看起来是昏君?还是你想让我做昏君?”
听着时嫣这往外蹦出的字句,要是搁旧日里他只怕早已跪地不停磕头求饶,然而他知道现在的皇上,虽然有些时候看起来很有威仪,但实际一点也不可怕。甚至就连那冷宫里被人遗忘的娘娘们,皇上也尽可能的派人去改良了她们的生活环境。
皇上她,是一个善良的人。
想起这些,小圆子丝毫不带怕的,只是口中还是认错道“皇上恕罪,奴才并未有半分这样的意思,奴才只是想着皇上您能舒心些,既然那谢太师频频惹得您不快,那大可换另一人。”
时嫣知道小圆子这也是在关心自己,所以她更是道“我只想要谢尽欢一个,换作其他任何一人,只要不是他,我都不要。”
听见时嫣语气里的决心,小圆子脸都皱在了一起,然而他知道自己身为奴才,刚才的行为已然越距,眼下是不宜再劝了,只希望那谢太师,能早日看到皇上的心。
他躬身道“奴才明白了。”
太师府。
凉亭内,身着锦衣的男子坐于其间,他的手下是一把古琴,随着琴弦被波动,冰冷肃杀的琴音四散开来。
这声音时缓时急,掀开平静的外表,暴露内里的肃杀之意。这琴音像是领军的将领,只管一往无前,只管冲锋陷阵,在他的眼里,看不到其它半分思绪。
暗卫在旁听着,只感觉到自家主上今日的气魄再次令他们叹服,就在他们的仰望与崇敬里,这琴音越来越急,越来越急,直到“锵——”得一声,琴弦断了,琴音戛然而止。
暗一出现在凉亭前,单膝跪地,“主上,有何吩咐?”
那坐于其间的男子久不作声,暗一却也无半分不耐,而是静待着自家主上的吩咐。
沉默,是此刻的进行时。
许久后,凉亭里的男子开口,话语里还带着未曾有过的疑惑。
“你说,她是真心的嘛...”
听到“她”,暗一的脑子里立刻就浮现起了那个竟敢当众对自家主上表白的身影,他神情没有半分变化,诚恳道“属下不知,属下只知道主上您是大燕才华谋略最出众之人,您自会做出正确的判断。”
“正确的判断?”
谢尽欢嗤笑,暗一只怕是不知道,他在面对那小皇帝时,有多少个满腹心思濒临消散的瞬间。
他心中不是没有动摇,他知道自己并不是一个心软的人,却在那日见到小皇帝以后,无形之中心中的天平就有开始朝她倾斜的倾向,只是...
她也是从异世来的人啊。
那些人,都是惯会伪装的。
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