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逾把季洵美的身体摆正,两人面对面,目光交缠。
他一字一顿,字正腔圆,语气严肃,“季洵美,作为你的丈夫,我希望你能告诉我,你究竟在困扰什么。”
季洵美脸上的笑就像兑了水的墨一点点散开,消失,他的唇抿成一条线,垂眸避开了冷逾的目光。
在起伏的心跳中,两人相对无言地沉默起来。
冷逾没有催促季洵美。
男人嘛,就该厚脸皮一点,主动一点,他有足够的时间跟耐心,等着季洵美开口。
烧开鸣叫的水壶打破两人间的沉默。
季洵美慌乱地推开冷逾,关掉熊熊燃烧的火焰。
冷逾双手抱臂,视线一直落在季洵美身上。
鸣声散去,归于寂静,季洵美手搭在灶台边,指尖微微蜷起。
“我…我其实想一个人解决的,你工作那么忙,我不想给你添麻烦。”
终于等到季洵美开口,冷逾推开往他身上扒拉的糯糯,刻意放缓语气,循循善诱,“你都不告诉我是什么事,怎么就知道是给我添麻烦呢?”
季洵美磨磨蹭蹭掏出手机,递到冷逾面前。
是季洵美做直播那个平台的后台私信界面。
一条条未读消息从上排到下,冷逾看了眼季洵美,然后点进最上面名叫唯爱小希的人发来的私信——
我真服了你这个下头男,你怎么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样,我大华夏的热度你也敢蹭的?!
装模作样一套一套的,背地里还不是个仗势欺人的狗?你有没有想过那个被你抢了画的人会有多难过?!
冷逾指尖一顿,皱起眉,又往下看了几条,几乎全是这种带有谩骂与侮辱色彩的私信。
有些连带着他跟他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肮脏到不堪入目,让很少混迹网络的冷处长简直是眼界大开。
冷逾从来不是个好脾气的人,这会儿火气已经隐隐上来了,他深吸一口气,摁灭手机,没再继续翻下去。
他看向季洵美,季洵美慢慢扯出一个微笑,“这些其实还好,不知道他们从哪儿弄到了我的联系方式,我的好友快要被加爆炸了,但留言还是…”
他说着,垂下眼,突然没了声音。
冷逾抿直唇,总觉得季洵美哪里变了。
等季洵美再度抬头看他时,冷逾知道哪儿不一样了。
他的眼睛不一样了。
第一次直播时,季洵美的眼睛明亮得像雨后的晴空,甚至能从里面看到彩色的虹。
可是现在,他眼睛像却像正被暴风雨肆虐的深海,除了不安与苦难,再无他物。
冷逾莫名不喜欢看到季洵美这样,他希望看到季洵美眼里有光,而不是死气沉沉。
冷逾再度解锁手机,点开上方搜索栏,热搜榜第一顿时吸引了他的注意。
某知名绘画主播蹭传统文化热度,蹿红背后竟是道德与人品的丧失
后面缀着一个刺目鲜红的“爆”字。
冷逾刚要点进去,季洵美突然抓住他的衣袖,勉强扯动嘴角,明明笑不出来,却还是装作不在乎,“真的没什么好看的,只是一些谣言,算不得真。”
冷逾反问:“既然是谣言,那为什么不能看?”
季洵美嘴角抿成一条直线,攥着冷逾袖子的手指松了紧,紧了松,试图用轻松的语气开口:“嗯…他们把我形容得很…”
他停顿了很久,皱着眉,似乎很难说出口,冷逾便替他说:“难堪?糟糕?恶毒?”
季洵美脸色一白,语速不自觉加快,“这个我可以解释…”
冷逾按住他的肩膀,“你不用解释。”
“你把我想象得太善良,太天真了,我是审讯出身的三处处长,不是网上那些没见过人性黑暗的小公主。”
不善言辞的冷处长组织着语言。
“明明你最不堪的模样我都已经见过了,只是一条似是而非的谣言而已,你到底在不安什么呢?”
冷逾这么一说,季洵美紧张的神经渐渐松弛,但眼睛还是一直搭在他身上,喉头干咽,“那…你看吧。”
冷逾点开那条热搜,一目十行翻看完以后,又找了几个词条,大致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季洵美虽然直播没露过脸,但凭借声音跟画技迅速平台上吸了一大波粉,隐隐有爆火的趋势。
可在不久前,他在直播时突然涌出来一批人,拿他意国人的身份跟上次“复活之展”上的小插曲做文章——
短短不到一分钟的视频,拍摄角度巧妙,画质模糊,却呈现出了一个只是想买下心爱画作的可怜青年,在资本与强势面前孤立无援,被口罩男跟他的同伴一逼再逼,忍辱道歉。
视频刚一放出来,立马有人认出视频里的那个口罩男就是季洵美。
随后视频中的青年发文,声称自己不会计较这次受的委屈,毕竟他作为国人,对于季洵美这种外国人是应该大度一点。
字字没有谴责,却又字字是怨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