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比他曾经最落魄的时候还要更惨,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幸好太后注意到了,让琅嬅及时告诉了自己……

    皇帝用不信任的目光看着身边的每一个人。

    一个先帝亲自下旨禁足,实际上早已算是被废的皇后,都能轻易搞来这种东西……

    他不敢想象宫中还有多大的漏洞。

    还有……

    皇帝眯了眯眼睛,他也知道卫炩在那一晚曾经去过景仁宫,甚至,她应该亲眼见到了姑母死去的过程。

    但是几天过去了,她从没有向自己提起过一丝一毫有关的情况,更是从不提及那瓶神秘出现的剧毒。

    她在想什么?

    皇帝第一次开始戒备卫炩。

    他之前觉得卫炩深爱自己,也没犯过大毛病,所以是不是也有点喜欢在里面。而最近她频频出错,他也只觉得她蠢,当不得大事,上不得台面。

    但从没怀疑过她也可能居心叵测。

    但现在想一想,他就觉得,合情合理。

    乌拉那拉氏向来对后位志在必得,如今骤然失去,又赔上了一个景仁宫皇后。

    卫炩,她的心里不恨?

    这不可能,他知道这个人的性子有多么别扭。

    皇帝终于切身地感受到了,自己和太后,原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

    太后的敌人乌拉那拉氏,也是他的敌人。

    同样,乌拉那拉氏也早已将他列入了敌人名单。

    皇帝迅速安排了几个自己的心腹看守住要紧的位置,又把景仁宫侍卫中可疑的秘密收押,位置高些的统统贬掉,位置低些的分散开来,派去看守那些常年没什么人的行宫。

    他又把宫中能沾手这件事的人都梳理了,尤其是卫炩身边,更是极为仔细,去掉的人手也不再补上,生怕再换来一个乌拉那拉氏的帮手。

    宁可少几个人,也好过藏污纳垢。

    再说,少些人,反而更加方便管束和防备了。

    他从头到尾都没想过卫炩会因此生活不方便。

    但是皇帝这些事情一做,谁都明白这是风向变化了,皇上现在对乌拉那拉氏防备得很,娴贵人自然是首当其冲。

    内务府为首,这些人都是人精中的人精,一看到形势有变,就立刻暗暗削减了延禧宫的供给,偏偏在账目记录上还都看不出来。

    比如本子上记着给延禧宫的时令果子五十斤,这五十斤是进贡来的蜜瓜、葡萄,还是本地便宜的梨子,是新鲜的,还是已经快要软烂的,这中间就是内务府打马虎眼的地方。

    要不是皇后暗中敲打了他们不要太过分,那卫炩早就没有吃着点心的悠闲日子过了。

    也不知要是真到了那那个地步,她还能不能继续人淡如菊下去。

    而卫炩呢,她不知道皇帝的想法,还在自信满满地吃着不新鲜的点心,等着皇帝来安慰自己。

    到那时候,她可要好好发泄一下这几日受到的委屈。

    “主儿!主儿!”

    阿箬惊喜地小声唤着卫炩,让她从白日梦中醒来:

    “皇上来了!”

    卫炩匆忙地擦了擦护甲上的点心渣子,就打算出去面圣。还是惢心连忙拦住了,擦掉她嘴边的油渣,又拂掉了散落在衣服上的残渣,稍微补了补妆,才扶着她走出殿门。

    而在这个过程中,卫炩就嘟着嘴巴任由惢心替自己收拾仪容,而自己好像事不关己似的,伸着脖子看看这里,瞟瞟那里。

    阿箬和惢心一见到皇帝,就急忙跪了下去。两个人都从没见过皇上这样铁青着脸的样子,心中都猜到了,今日皇上恐怕不是来探望主儿,而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

    但偏偏卫炩就好像看不到一样,一路噔噔噔走过去,才草草行了个礼,然后赶紧站直身子,昂着头,咕噜着眼睛,歪头看着皇帝,娇俏道:

    “皇上过了好久才第一次来延禧宫,是不是连路都要忘了?”

    要是从前,皇帝心中还对青樱有几份情谊意的时候,或许还会觉得这话含酸拈醋的有些可爱,但现在他一点听这些废话的心思都没有,只沉着脸道:

    “朕不认识,抬轿辇的人总认识。”

    他又提高了声音:“倒是你,朕看你对延禧宫前往养心殿的路倒是熟悉得很。”

    皇帝这是在猜忌主儿。惢心暗暗心惊帝王的疑心最是难以应对,更何况原本就是主儿去探望景仁宫皇后在先,这份沉甸甸的怀疑,着实难以应对。

    谁知卫炩却一口认下:“是啊,臣妾每日都想着这条路,想着走到皇上那里去,可是皇上总也不来,臣妾想着养心殿也没用。”

    她嘟着嘴,觉得自己完美表现了一个相思深沉的形象,可怜可爱。

    但皇帝皱起了眉头。

    这话什么意思?没头没尾的。

    你很想朕,你想来养心殿,但是接着又责怪朕不主动来看你?

    这才刚刚登基,朕忙得恨不得一个人掰成八瓣儿用,连太后都是昨日才安置在了慈宁宫,整个后宫里也只探望过几次皇后。

    你又是谁,觉得比前朝,比太后,比皇后还要了不得了?

    而且你的姑母可是刚刚死在你面前,你就没有一点守孝的意思吗?

    皇帝只觉得,眼前的人,处处都是漏洞。

    若是真的没有守孝之心,那就是没心没肺,不配为人此子断不可留。

    若是心怀感伤,却偏要隐忍,那就是口蜜腹剑,城府极深,此子断不可留。

    想到这里,他的声音冷得能掉冰渣:“你要和朕讲的,就这些?”

    卫炩也懵了,她不懂为什么这几日以来皇上总是问她这句话。

    难道不应该她问皇上吗?

    明明心里有她却还要推远,心中的委屈,对皇后的敷衍应对,对当今太后的疏远与戒备。

    他应该向她倾诉这些的呀!

    在整个宫中,皇上还能和谁说说知心话呢?

    皇帝:朕不知道和谁最能说真心话,但朕知道,肯定最不能和你说真心话。

    “你倒是整日把心思放在养心殿上,也不想想你一个后宫妃嫔,成日盯着朕的政事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