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杜莲英又利嘴尖牙地埋怨着什么,但孔锦颐已经出门走到院子里了。这两天她还想着桃木剑的事情,哪怕不提钟行舟的反应,她也想知道是谁这么居心叵测在生日送她辟邪的桃木剑。
她来到仓库,不紧不慢地翻起名单来,思绪却不觉回到刚刚的对话。其实她并不反感为家族利益联姻,但是强迫她嫁人她是坚决不同意的。刚刚提到的那三个人里面,她只认识晏牵,还仅有一面之缘。剩下两个人,一个她只是听过名字,一个连名字都没听。
从小孔锦颐就知道大家子女联姻是宿命,所以一直都有心理预期和心理准备,但是这样的事情真的要安排到她身上的时候,她还是有些不情愿的。
见门开着,钟行舟从外面走进仓库,见是孔锦颐,礼貌地问了声好。
“嗯。”
“大小姐兴致不高?”
孔锦颐翻着名册,逐行寻找,淡淡开口:“没有。”
“在找什么?需要我帮吗吗?”
“不用了。”
孔锦颐看到“桃木剑”三个字后便自动锁定,发现是个有点熟的名字,仔细一想,居然就是刚才提到的高鹤城。
这个混蛋,明明就是根本瞧不上自己和孔家。
还给他送礼物?想都不要想,她连高家的门都不会踏入一步。
虽然大小姐说了不需要,但是钟行舟还是凑过来,见她目光停在桃木剑上,开口道:“昨天我看到桃木剑反应很大,是因为小时候我常常和我弟弟找来木块雕桃木剑。”
孔锦颐淡淡地回应一句:“我没有问你。”
钟行舟吃了瘪,便安静着不再说话。
昨晚看到了桃木剑,钟行舟不免想起来弟弟的事情。他不信组织的那一套说辞,弟弟如果健康安好,早就会安排他们两个人见面了,也不至于上次找个假人做替身。
“其实我弟弟下落不明,我很担心。”他坚持要说,“如果我弟弟还活着的话,和声声小姐一样大,也是二十岁。”
要挟他来望城做孔府管家时,正是带了一个虚假的弟弟在纱布下和他见面,就算身形、声音模仿的极为相似,但他的脚腕上根本没有桃木剑,一定不是弟弟。
“哦。”
孔锦颐合上名册,不知道为什么钟行舟突然会向自己说他的故事,毕竟他向来对自己提防得很,两个人常常打暗语互相试探,这样袒露心声还是第一次。
孔锦颐偷偷打量他一眼,他低着头在做自己的事情,嘴角下撇,看起来有点郁闷。
其实钟行舟主动和她说这些,孔锦颐还是挺高兴的。毕竟之前都是钟行舟以一个长辈的身份在劝诫和安慰自己,好容易展现了脆弱柔软的一面,却又被自己这样冷冰冰的回应。如此一来,他以后不就会把自己裹得更紧了吗?
“钟……”
“大小姐。”
两个人同时开口,还是钟行舟更快些。
“怎么了?”他问。
“没事,你先说吧。”
“嗯,我有东西要交给您。”钟行舟说着瞧门口看了一眼,然后倚在墙上,低声道,“不要关门,不然更惹人注意。”
看他的动作和谨慎程度,孔锦颐猜到是枪,小心地点了下头。
“不好意思,我刚才不应该用那种语气和你说话。”
钟行舟有点刻意的笑了一下:“没事,是我把私事和工作混为一谈了。”
这话虽是气话,可听着实在让人心疼。孔锦颐想说点什么拯救一下局面。可钟行舟却已经从刚才那个话题里跳出来了,他小心地拿出一把普通手枪,耐心地介绍着枪的类别和注意事项,虽然他已经尽量用简单的词句,避免用术语,可完全门外汉的孔锦颐还是没听懂。
“我讲得明白吗?”
孔锦颐懵懂地点点头:“嗯。”
“好,现在大小姐握枪试一下。”
虽然不比她现在藏着的那把,但这把枪也比想象的要重很多,刚刚接过来时险些脱手。
“这是弹匣。”钟行舟说道,“这里面有三发子弹。”
边说,钟行舟边帮她装好子弹。
“上膛是什么意思?”
话音未落,“砰”一声枪响让两人脸色大变。
“走火了。”钟行舟边说边眼疾手快地抢过孔锦颐手里的枪,利落地放进自己的口袋里,“如果一会有人问,您装作毫不知情就好。”
果然,几个仆人凑到了院子里面寻找枪源,孔锦颐装作刚刚听到枪声的样子道:“这是什么声音?”
“好像是枪声。”有人回答。
“钟管家。”孙妈求助,“您刚才在院子里吗?有没有听到那声巨响。”
巨响……倒也说不上吧。
孔锦颐有点心虚,下意识地往钟行舟身后挪了一步。
“大家别慌。刚刚我在仓库清点物资,不小心打碎了玻璃。”钟行舟指了指旁边碎掉的玻璃,“不好意思,让大家受惊了。”
这种拙劣的谎话还真不像从钟行舟嘴里说出来的。
孔锦颐帮腔道:“那可能是我听错了吧,钟管家还得麻烦你把玻璃换一下,一直碎着可不太好。”
“好。”钟行舟心领神会,“那大家都散了各做各事吧,抱歉。”
大家又嘀咕了几句,虽然都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总归没听到第二声枪响,便不约而同地各做各事去了。
孔锦颐松了口气,可一见钟行舟的表情依然紧绷,她又警惕起来:“怎么了?”
“我们还要找到弹头。”钟行舟低声说道,“不然被别人发现就不好了。”
“是我不小心走火了,我来找吧。”
“不了,大小姐未必会处理弹头,可能还会有别的麻烦。”钟行舟把这事揽过来,“这把枪是我选的不好,才导致大小姐失手。”
孔锦颐刚想回答,就听到孔宣盛从院子里走过来,打量着两个人,问道:“在做什么?”
“我不小心打碎了玻璃。”孔锦颐答道,“钟管家在帮我量玻璃的长度,准备一会儿换一块新的玻璃。”
孔锦颐并未怀疑,点点头:“嗯……书房的玻璃也有裂痕,顺便换一块新的吧。”
“好。”
“刚才的事,我看你和莲英有些险些。”
“没有。”孔锦颐否认。
“刚刚在饭桌上她说个没完,听得我头疼。”
钟行舟看两人一眼,打算回避父女两人的对话,可孔宣盛却叫住他,不见外地说道:“钟管家你也帮我做做她的思想工作。”
孔锦颐没敢抬头看他,沉默着量玻璃的尺寸。
“您说。”钟行舟道。
“她都二十岁了,该考虑婚嫁问题了。不然过两年成了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可怎么办?”孔宣盛语重心长地说道,“钟管家,你见识广,给她讲讲。”
钟行舟欲言又止,看孔锦颐的表情便知,她不想聊这事。
要是说“不了解婚嫁的事情”,可孔安藤朱沁鸢的婚事是他操办的,骆容盏入府也是他促成的;要是劝孔锦颐听老爷的话,等一会老爷走了,这小丫头可饶不了他。
钟行舟苦笑:“这是老爷的家务事。”
“净是些闲事。”孔锦颐嘟囔一声。
“怎么是闲事?安藤都结婚了,下一个就是声声了,这是我们孔家的头等大事,怠慢不得的。”没想到孔宣盛张起嘴来比杜莲英还要墨迹絮叨,“到时候也会让钟管家操办,规格不会比安藤差,你放心。”
还放心?他从来也不是一碗水端得平的人。
孔锦颐听不下去了,扯了扯钟管家的大衣:“还是先操办下玻璃吧。钟管家,麻烦你和我出去买玻璃。”
钟行舟为难,好在孔宣盛放他走了:“别忘了书房的玻璃。”
量了仓库和书房的玻璃后,两个人出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