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不是枪。
钟行舟顿了一下:“约定是约定,礼物是礼物,钟某不会混为一谈的。”
想想也是,这番心思倒是难得。
“可是礼物你不是已经送过我了吗?”孔锦颐不解。
“大小姐。”他低声笑笑,“哪条法律规定礼物只能有一个?”
孔锦颐眼睛一亮又一亮:“原来你真没忘记是今天。”
“当然。”他点头,“大小姐和我一起来吧。”
两人沿着走廊往前院走,现在宾众多,但宾大多在厅里,所以前院后院没有什么人。路过仓库,孔锦颐顺手把桃木剑的小盒子带上了。
有些人打道回府,经过时不忘礼貌地对孔锦颐告别。
“说起来,商会的事情是由你负责吗?”她随口问道。
“是我协助大少爷。”
钟行舟不明说,可孔锦颐心知肚明,孔安藤一个花花太岁能做明白什么事?他肯定会把这些事都推给钟行舟去做。
“我看父亲和晏会长走得很近。”
“是的。”钟行舟并无隐藏之意,“副会共有两位,还有一位虚位以待。”
这种事情稍微想一下就明白,孔宣盛想和他搞好关系当上副会,不然以孔家的地位和整个医药行业的衰退的形势来讲,他很难通过公平竞争赢得这个职位。
“就算是当选,也会被架空吧?”
“话是这样说的,但是聊胜于无,当上总比落选要好。”
要是成功当选,这一路还不知道要踩上多少尸骨,得罪多少同行呢。
不过孔锦颐暂时不想谈这些她干涉不了的话题,又问:“枪你准备好了吗?”
“没有。”
孔锦颐瞥他一眼:“你有那么多枪,随便给我一把不行吗?”
在钟行舟俯身找礼物的时候,孔锦颐犹豫着要不要把那个桃木剑挂坠送给他,虽然利器不应该作为礼物送人,但是这毕竟属于木刻工艺品,而且桃木剑是辟邪的,应该也算是祝福恶灵退散、好运快来的吧。
他也的确说了生日快乐,虽然过程有点曲折,但是好歹是说了。只不过他到现在都没提自己衣服的事情,甚至表情都没什么惊讶。
“钟管家,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我没有生日。”
孔锦颐微怔:“什么叫没有生日?”
“我很小就离开家,早就无从考证是什么时候出生的了。”钟行舟边回答边拿出一个窄条盒子,“给您。”
孔锦颐拿过盒子打量一下:“我可以现在打开吗?”
“全凭您的意愿。”
不知怎的,孔锦颐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果然,在她打开盒子的一瞬间,这种的预感灵验了。
居然是一把剪刀。
孔锦颐愣了好几秒,才不可思议地确认道:“……剪刀?”
“是啊。”
“剪刀……怎么能作为礼物送人呢?寓意很不好,你就这么想和我一刀两断?”孔锦颐紧缩眉头,“这是你准备的礼物还是你准备的凶器?”
面对三连问,钟行舟给出解释:“大小姐说的是中国的寓意,但是我在欧洲时收到过一个朋友送的剪刀当做礼物,意为剪断烦恼忧愁,迎接新生。”
孔锦颐难以接受这个解释:“哪有送利器的,这不是凶兆吗?”
“正是因为考虑到大小姐收到的礼物绝大部分都是有中国传统寓意的礼物,钟某才想到送一把剪刀。”钟行舟解释说,“如果大小姐不喜欢的话,不收就是了。”
“不,我收下了。”孔锦颐抱着盒子,“不过最好别让别人看到,不然你这套理论可就不奏效了。”
“好。”
其实孔锦颐不缺什么物质上的东西,只是想要一份心意而已。谅钟行舟态度还算诚恳,干脆把桃木剑一起送给他好了,一刀一剑,反正都不是什么很吉祥的东西。
“那个……因为每年收到的礼物比较多,我都会分给大家。”孔锦颐铺垫道,“然后今年有个礼物我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人送出来了。”
“大小姐的意思是……”
“扔了怪可惜的,就给你吧。虽然我不太喜欢你,但是你对我们孔家还算忠心。”孔锦颐拿出小木盒放到桌上,“这是我送你的东西,不许不收。”
“钟某哪敢?”
钟行舟打开盒子,笑容在见到桃木剑的那一刻戛然消失,他“砰”一声把盒子扣在桌子上,神情紧张,甚至带着一丝惶恐。
这和孔锦颐想象的不一样,她问:“怎么了?”
“你知道什么?”他又惊又惧。
“什么?”
“为什么会是桃木剑!”他声音凌厉。
“我解释过了呀,我对这东西不感兴趣。”
“你当真什么都不知道?”钟行舟几乎下一秒就要拔枪。
孔锦颐疑惑地解释道:“我是考虑到桃木剑是阳湖镇特产,你又是阳湖镇人,我才把它送给你的。”
钟行舟未语,将桃木剑小心地收到盒子里。
“我先走了,你自己先冷静一下吧。”
未等他回答,孔锦颐已经走出房间,孔钟行舟今天如此失态,桃木剑肯定有问题,而且一定一定和他的秘密有关系。
……
夜已深,孔锦颐拿着把剪刀敲响了钟行舟房间的门。他结束了一天的管家工作刚刚休息不久,刚刚袭来的困意在看到这一幕时立刻瞬间消散。
“大……大小姐,您这是?”
“我学校里有个同事叫胡老师,她短头发,很飒爽,我也想剪。”
“……这……老爷不会同意的吧?而且这个时间,理发店也打烊了。”
孔锦颐将剪刀刀尖握在手心,另一端递给他:“本小姐没想去理发店,你来剪。”
“我……这……钟某又不是理发师,就连自己的头发都没办法自理。”
“可是剪刀是你送我的,解铃还须系铃人。剪断烦恼忧愁,迎接新生,这也是你说的。”孔锦颐振振有词,径直走进他房间,拿过木椅子便坐下来,“开始吧,本小姐都有些困了。”
她倒是轻松,可钟行舟不能这么不计后果地听她的话,但也不好拿“女孩子不应该剪短头发”这一套陈旧说辞搪塞。
“什么契机让您突然想剪短头发?”
“同事,还有你刚好送的礼物。”
“大小姐在教会学校不顺吗?”
“没有啊。我就是想二十岁了,是人生新的一条路,要从头走起。”
钟行舟犹豫:“要不我还是先去通报老爷?您等我一下?”
“我的事情自己就可以做主。”孔锦颐道,“今天是我娘的忌日,我爹要自己在书房,你就一定要这么没有眼力劲儿吗?”
听她这么直白地说出“忌日”,钟行舟脚步一顿。他险些忘了,今天不仅是大小姐的声音,也是因为难产历史的大姨太的生日。
回头看她带些乞求的目光,钟行舟摇了摇头,说服自己关上门,右挪两步打开了衣柜。
“你要干什么?”
“找一块干净的布,大小姐也不希望这么漂亮的裙子沾上难清理的头发茬吧?”
孔锦颐灿烂地一笑:“当然,算你有心。”
钟行舟听她说着今天收到的礼物,除了自己的那份之外,她也很喜欢胡意老师送的一只钢笔,上面特意刻了孔锦颐三个字。
“这是什么?”孔锦颐停下侃侃而谈,看向他手里拿报纸叠出来的椭圆形的小船,“剪头发和折纸有关吗?”
钟行舟小心将布围在她身上,然后俯身轻轻将她的头发别在耳后,将“小船”扣在她的右耳。
他的手指冰冰凉凉,却撩拨得孔锦颐像触电般一震。但很快,她因为担心左耳的伤疤被他方向而立刻抱着布站起来:“不不不,我还是不剪了。”
钟行舟迟疑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她的担心,解围道:“大小姐怕痒是不是?那左耳的这支劳烦您自己戴。”
他伸出手,掌心里放着另一只小船。
孔锦颐暗暗估算着这只纸船是否完全可以把耳朵盖住,忽然灵机一动,从头上卸下来几个细长条夹子。用纸船包裹住耳朵上后,她小心地用夹子夹住以作固定。
钟行舟自然清楚孔锦颐不知自己早知知道她左耳的伤疤,却还是惊讶于她的随机应变能力。
“大小姐真聪明。”
听罢,孔锦颐得意地哼了一声,然后坐下,道:“你还挺专业的,是不是来孔家当管家之前,还做过理发师?”
“钟某刚来望城那几天找不到营生,可怜得很呢,幸亏孔老爷肯收留。”
钟行舟的手法却是生疏,实在不像是有接触过这份工作的,不过他每一步动作都小心翼翼,谨慎落剪,孔锦颐看他的样子,很像一个雕塑家,而她是他的作品。
他的房间没有镜子,不过从他的表情来看,这第一次的艺术品还算是对得起观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