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姨太萧莹玉比杜莲英小一些,当初嫁给孔宣盛也算商业联姻。正妻杜莲英虽然手腕厉害了些,但两人没有什么正面冲突。况且她为老爷生了一儿一女,孔宣盛一碗水端得平,对她也算不薄。
她一向温婉柔媚,不像杜莲英那般雷厉风行。这对于在外辛苦操持的孔宣盛来说,是非常受用的温柔乡。
虽然并不知道刚才院子里的冲突,但她看出老爷的表情不似平常,小心翼翼地夹了一块他爱吃的梅菜扣肉:“老爷最近辛苦了。”
“是啊,最近不景气,如果再不东奔西跑找找关系,这么大一个家要怎么办?”孔宣盛叹了口气,“所以啊,再大的家族,也离不开这个小家。咱们都得齐心协力为这一个家。”
孔锦颐故意呛声:“钟管家不是很得力吗?”
“这倒是,钟管家帮了我不少忙。”
这段时间钟行舟对孔府的贡献有目共睹,杜莲英也很是满意:“老爷要当心身体,有些事情也可以放手让安藤尝试一下。最近他也在和钟管家学习洋文和社交,进步很大。”
说着,孔安藤被逼无奈地说了几句英语。锦菱眨巴着眼睛看着,忽然也冒出来两句。
“最近菱儿在学校成绩怎么样?”孔宣盛顺势问。
“还可以啦。”锦菱有模有样地又说了两句,“小舟哥哥教大哥二哥的时候,我有偷学哦。”
杜莲英对锦菱的突然打岔很不满,强行把话题转回孩子身上:“哈哈,最近安藤和安蒙都学的很认真,多亏了钟管家。我明显感觉,安藤的态度也认真了不少,老爷最近累的话,可以试试让安藤去做。”
司马昭之心昭然若揭。孔宣盛未答,给每个孩子都加了一块鱼,然后巧妙转移话题:“这月十七就是安藤和沁鸢成亲的日子了,莲英,婚纱和西装都订好了吗?”
朱沁鸢是孔安藤的未婚妻子,也是杜家的表亲。少爷娶亲,这当然算得上是孔府的头等大事,杜莲英一一说明:“明天裁缝来府里量体裁衣,沁鸢那边已经都打点好了。迎亲的轿子我昨日去雇的,老爷放心就行。既然说让沁鸢住到家里来,那么老爷您从后院选一间作为他们的婚房吧。”
孔宣盛很满意地点点头:“算命先生怎么说?”
朱沁鸢早就找了大师上上下下算了一遍,她知道孔宣盛迷信:“后院的东阁和西阁都不错,春暖夏凉,风水也好,陈师傅说主吉,预示早生贵子。”
孔宣盛擦擦手,问他的三姨太:“苑禾,你怎么看?”
苑禾最年轻时髦,平时爱写写书法画画山水画,她所生的小少爷孔安莆前几年也送出国学油画。母子两人都有种艺术家气质,宅子里的纷纷扰扰被他们置之度外。
她只说:“都好。”
“莹玉觉着呢?”
“早生贵子倒是很好的兆头,大家都想安藤能早日为杜家添丁呢。”
这话他爱听,孔宣盛点头敲定:“嗯,那就东阁吧。东升西落,东方总是好一些,西阁改成安藤的书房吧。”
“晚上我就吩咐府里人去置办。”
“还有一些需要打点的。”孔宣盛看了看几个儿女,“你们做弟弟妹妹的每个人得做点什么。安蒙,你写得一手好字,到时候新婚的庚贴、对联等,就由你来写吧。”
萧莹玉补充:“请帖也叫蒙儿一起写了吧。”
“好。”孔安蒙忙答应下来,“我们社团最近在研究改装西洋钟,如果来得及我送大哥嫂嫂一份做贺礼。”
杜莲英满意地笑笑:“安蒙若是在学校里遇到什么合心意的小姐,也可以向你父亲提。等你大哥好事一成,自然就轮到你了。”
孔安蒙耳廓泛红,害羞地抿嘴笑笑,看向孔锦颐:“声声姐姐还没成家,做弟弟的自然不敢。”
婚嫁问题是孔锦颐回国后最忌讳的话题,她连忙把话题牵回孔安藤的婚事,道:“婚礼用的剪纸和窗花,就由我来剪吧。”
“蛮好。”孔宣盛点点头,
“那我呢?”锦菱说着挠了挠头,“哥哥会写字,姐姐会剪纸,我好像什么都不会呀。”
“你呀。”孔宣盛换了笑脸,宠溺地刮了刮她的鼻子,“爹爹让你去当花童,高兴吗?”
锦菱迷惑:“什么是花童?”
孔宣盛解释:“我这次刚好在涞城参加了一场婚礼,才知道现在结婚不时兴一拜二拜三拜什么的了,要穿婚纱和西装,还有小花童走在前后撒玫瑰花瓣。”
想想这场景就觉得很有意思,锦菱高兴地举手:“我愿意!”
杜莲英说道:“那菱儿一起把花买了吧。”
“好,交给她了。”
正巧安排好任务后,有人告知钟管家回府的消息。孔宣盛擦了擦嘴便站起来:“你们慢慢吃,我要出去一趟。”
大家纷纷站起来,待目送孔宣盛出去之后,三位大人便都心照不宣地不再吃饭了。餐桌上只剩兄妹四人,孔安藤翘着二郎腿提前谢过各位弟弟妹妹,吊儿郎当地开着玩笑,毫无稳重可言。
孔锦颐喝了口茶便匆匆离席,借口饭后消食到前院转转,实则是为了偷听钟行舟在和父亲说些什么。今天她一天都不在府里,钟行舟也是。
忙碌一天,却不见疲态,钟行舟似乎像是上了发条的机器,时刻保持恭敬谦和:“老爷。”
“不必拘礼。有什么异常吗?”
“一切正常。”
“好。安藤的生日,我准备将东海店归在他的名下。有些已谈妥,有些尚未,你得亲自去跑一趟。”孔宣盛拍了拍他的肩膀,“靠你的看家本领了。”
钟行舟注意到了一旁鬼祟的孔锦颐,故意压低了声音。果然,接下来的对话孔锦颐听的不太真切,大约是说东海如何店铺如何,总之是生意场的事,她不该操心。只是东海,是孔氏新店的选址,谈了很久都僵持着,钟行舟是如何办到的?既然已经谈妥,那还有什么要再去谈的?
从前父亲和朋友谈论什么,孔锦颐是不感兴趣的。可现在与他共谋的是钟行舟,她总觉得情况不一般。正胡思乱想着,近处的两人已经结束了对话,钟行舟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到她身边。
孔锦颐做贼心虚,调整一下呼吸,道:“钟管家伤好些了?”
虽然明显感觉到大小姐态度的变化,但钟行舟并未声张,只是回答她的问题。
“那还记不记得我叫你去做的事?”
“钟某愚钝。”他微笑,分明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孔锦颐比了一个打枪的手势。
钟行舟故意做出一个慌张的表情:“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你……”孔锦颐凑过去压低声音,“你忘了那天在你房间你怎么答应的吗?”
“哦?大小姐此言差矣,你我主仆关系,清清白白——”他忽然提高音量。
孔锦颐瞪他一眼:“你装傻也没用。”
钟行舟势必要装傻到底,放赖道:“抱歉,钟某并不记得。”
“不记得没关系,本小姐最会趁人之危了。如果抓住什么实实在在的把柄,本小姐可不会念在你受伤而手软。”她没有什么底气地威胁着。
钟行舟笑笑:“如果这时钟某说‘放马过来吧’,是不是就加重嫌疑了?”
“那是当然。”
“是这样啊。”钟行舟指了指未痊愈的伤口,“那现在正是下手的好时候。”
做事要沉得住气。等抓到了真正的把柄,再一起算帐也不迟。
“那你千万小心,莫要让我抓住什么把柄。”
“钟某悉听尊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