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边沉寂了一秒。
江浮雪一颗心慢慢、慢慢地沉落下去。
是她期望太多。两人本就是协议结婚，没有感情，更何况，她都已经做好了离婚的准备，对何羁舟对情感上，也没有依赖。
既然如此，家里这些家长里短，怎么能拿出来烦何羁舟呢？
大家都是普通人，就算何羁舟知道了，想帮忙，恐怕也是有心无力。
何羁舟没能力帮她解决债务问题，没法子把江宇从看守所里捞出来，没能力治好姐姐的病，更不可能让肖岚复活。
也不能……给她一个家。
她到底在期待些什么啊？
江浮雪深吸一口气，刚想挂断电话。
何羁舟：“在那儿等我。”
“什么？”江浮雪是真的没有听清。
“我说，”何羁舟的声音，带着安抚，听上去，竟然也有几分深情，“现在这么晚了，你一个回来不安全。你在南城市精神卫生病院里等我，我马上去接你。”
知道自己该拒绝的，毕竟她已经决定离婚。
可江浮雪还是听到，自己轻轻地应了一声，“好。我就在这儿等你。”
二十分钟后。
何羁舟出现在南城市精神卫生病院，看到坐在医院门口台阶上的江浮雪。
夜色很深了，从医院大门里照射出来，勾勒得女孩的背影孤零零的，小小的一只，像受伤后蜷缩着的小兽。
何羁舟还是第一次见到江浮雪脸上的表情，现出几分迷茫。
她说，她的姐姐生病了。很严重吗？
何羁舟快步过去，“是我。”
江浮雪人坐在台阶下，下巴埋在胳膊里，低着头。直到何羁舟影子投到自己身上，她才察觉出，自家老公来了。
从她家到南城市精神卫生病院，距离不近，何羁舟怎么来得这么快？打车吗？
江浮雪扯动唇角，想要挤出一个笑容，她尝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
今天，她真得太累了。
“起来。”
男人筋骨分明的手，伸到江浮雪眼前。
暖黄色的光线，从江浮雪背后映照到何羁舟掌心。就像在他手心，放了一小片金色的叶子，又像一个小小的心形，温暖得……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涌到唇边的话，被江浮雪咽了下去。
女孩纤细白皙的小手，放到了何羁舟掌心。
把江浮雪拉起来，俯身为她拍去衣衫上的灰尘，何羁舟才站直了身子，看向江浮雪有些苍白的小脸，“怎么回事？”
是要离婚了。
可江浮雪觉得，她还是该把话和何羁舟说清楚。
“我姐姐，是一名深度抑郁症和双相情感障碍患者，她的病很严重，必须要住院治疗。”江浮雪深吸一口气，“今天，我不小心打扰了她，她发病了……”
何羁舟皱眉。
男人温暖的拇指，轻轻擦过江浮雪脸颊。
一阵些微的刺痛传来。
何羁舟：“我是说，你的脸怎么回事？受伤了？”
江浮雪白皙的小脸上，一道红色擦痕，格外醒目。
何羁舟：“疼吗？”
江浮雪摇头，“是……姐姐发病时，用水杯砸的。”
原来刚才那个水杯，她也没能完全躲开。
何羁舟胸口重重起伏两次。理智上，他知道他那大姨子是发病了，控制不住自己，不应该怪她。
可是……
据何羁舟查到的，江浮雪那个姐姐，自从家里出事，就发病住进了医院，一应费用，全都是江浮雪一个人负责。她住最好的病房，请最好的医生，在医院里一住就是大半年，所有的压力都靠江浮雪一个人抗。
现在居然还动手打了江浮雪……
手指屈起，用力地攥紧。何羁舟深呼吸，再深呼吸，一遍遍告诉自己，那是病人，控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怒气才总算不再翻涌。
何羁舟：“回家。”
看着女孩苍白的小脸，他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有什么事儿，我们回家再说。”他要告诉她，他不离婚！
她江浮雪要是离婚，她就算是违约！
两人前脚刚走出医院大门。
一道柔柔的声音，在江浮雪刚才做过的医院大门前响起。
“晓明，今天我的情绪太激动了，是不是吓着你了？”
江浮雪的姐姐，一身白裙，被她的主治医生孙晓明扶着，慢慢走出医院。
“既然是出来散步散心，就不要想那些不开心的事。”孙晓明抬手，为江琦春把耳边的碎发别到耳后，“你就是太善良，想得太多，才会一直身体不好。”他顿了顿，金色眼镜后的双眼深邃地看向江琦春，深情款款，“小春，和我在一起，你就不要想那些不开心的事了，都过去了。”
江琦春微笑，可眉宇之间依旧满是愁怨，“可我家……”
“别想了小春，”孙晓明双手握住江琦春双肩，让她面对着自己，“那些糟心的事，有你妹妹在外面帮你扛着呢。”他顿了顿，加强语气，“那是她欠你的！只要你一直躲在医院里，就没人能伤害你！”
另一边，江浮雪家里。
一进门，何羁舟就抢先开了灯。
暖黄色的灯光，洒落在沙发、餐桌、猫窝上。
江浮雪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个小家，还挺温暖的。
可惜，她就要搬出去了。
因为那灯光，也照亮了餐桌上，文件封面的几个大字：离婚协议书
江浮雪顿时觉得口中发干，她深吸一口气，还是决定面对。
江浮雪走向餐桌，想要拿起那份离婚协议书。文件的一角，被何羁舟一根手指按住。
他看向江浮雪，“今天你累了。明天再说。”
“可是……”
何羁舟十分坚持，“明天再说。”
半晌，江浮雪败下阵来，“好。”
这一夜，江浮雪在床上翻来覆去，有些睡不着。她看到紧闭的房门地下，始终都有一线灯光。是何羁舟所在厅的灯光。
他还没睡。
这一线灯光，让江浮雪莫名地觉得，安心。
她扯着被子，慢慢闭上眼睛。
江起春的病情，江家老太太的蛮横，江宇的身陷囹圄……
还有，和何羁舟离婚。
所有这一切，让她明天再去面对。
另一边，厅里。
何羁舟给祈野发消息：“已经半小时了，江琦春的病情还没问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