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禧宫中,寂静无声。
菊青禀报完消息,垂头站在原地,大气都不敢出。
水苏也是吓了一大跳的模样,瞪大眼睛看看菊青,又看看安陵容,想说什么,但到底这种时候了,不是她一个宫女该随意开口的。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却是,安陵容很是平静。
她看向菊青,吩咐道:“派人出宫搜寻失踪人的下落,再查查出事的马车与马匹,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我现在就去养心殿。”
安陵容说完,又对水苏道:“水苏,你和我去养心殿。”
“是!”
二人纷纷应了,水苏急忙跟上安陵容,出了延禧宫,水苏又觉得奇怪。
出这么大的事情了,杏儿姐姐怎么还在屋里睡着呢?
听说是病了,似乎病得还挺厉害的呢!
安陵容飞快去了养心殿。
她到时,正巧看见苏培盛守在门口,焦急的来回踱步呢,而在苏培盛的身侧,赫然站着的是芝答应。
颂芝。
看见她在,安陵容望了望养心殿里头,心里实在是一点儿诧异都不曾有,但还是状若急切地走上前去,问都不问苏培盛一句皇上是否得空,就要进去。
她都到养心殿门口了。
苏培盛赶忙走上来,还未来得及开口,芝答应已是一个侧身,直接拦在了安陵容的面前。
“柔嫔娘娘!”
颂芝语气娇娇,一说话就带着调侃的意味,含笑道:“我家娘娘正在里头和皇上一块儿用膳呢。”
“先前那可是吩咐了,谁都不许进去打扰的,柔嫔娘娘来得不巧,要不还是先回去吧?”
她来得不巧?
安陵容冷笑,说道:“本宫有急事,一定要面见皇上。怎么?本宫的急事,连皇上和华妃娘娘用膳的一刻也不能耽搁么?”
“臣妾不是这个意思。”
芝答应一副做小伏低的姿态,言语却毫不退让,她道:“臣妾是听从华妃娘娘的吩咐罢了。”
“柔嫔娘娘想要进去,大可叫人通报,何苦在这儿为难臣妾呢?”
芝答应说着说着,娇滴滴泫然欲泣。
“……”
安陵容强自按捺住想要过去打颂芝一巴掌的冲动,刚吸了口气,考虑是不是该闯进去的时候,苏培盛过来拉了拉安陵容的袖子。
“娘娘,可是为了安家的事情来的?”
安陵容回头,想起苏培盛刚刚那副样子,颔首道:“是,苏公公已经知道了?”
“嗯。”
苏培盛应了,往颂芝的方向看了一眼,小声对着安陵容道:“华妃娘娘前脚才来,后脚宫外就来了消息。”
“唉,好端端的夫人和小公子怎么就……希望会吉人天相吧!”
“奴才本来也想进去通报,可芝答应在这儿拦着呢,奴才也是有心无力呀。”
苏培盛还能如何呢。
说是大太监,看着体面,旁人见着他,都是要礼让三分的,但这个“旁人”,可从来都不包括华妃呀!
“无妨,苏公公有心就好。”
安陵容是记着的。
她来的时候,苏培盛还没看见她呢,就已经是一副急切的模样了,可见是有将她的事情记挂在心上的。
“柔嫔娘娘……”
二人还在说话。
养心殿外,小夏子回来了。
苏培盛一看见小夏子就没好气,一下拍在小夏子的脑门上,怒斥道:“跑哪去了,一晚上都不见人影!”
“奴才肚子疼……”
小夏子连连求饶,低着脑袋,根本不敢反抗自家师傅。
安陵容见了,便劝了一句道:“苏公公还是别责怪他了,谁没个头疼脑热的呢。小夏子,你可好些了么?”
“好多了。”
小夏子委委屈屈说完,趁着芝答应那头不注意,朝着安陵容服身表示感谢时,飞快塞了一个东西给安陵容。
是一张字条。
苏培盛见状,撇撇嘴,他看了看小夏子,又看了看安陵容,最后对着安陵容使了一个眼色。
“苏公公,多谢。”
说着,安陵容微微一笑,再不管那么多,直直走到养心殿门前。
“柔嫔……”
芝答应还待要娇滴滴地开口,安陵容这回不忍了,直接一个巴掌,抽到了芝答应的脸颊上。
“本宫都说了有要事!华妃要责怪,尽管来了就是,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在本宫面前阻拦么!?”
芝答应被安陵容打得懵了。
一时之间也忘记了华妃对她的吩咐,在一旁捂着脸颊,不可思议地看着安陵容。
安陵容扑通一声,就在养心殿门口跪下,朗声道:“皇上,臣妾有事求见!”
她喊了几声。
很快,养心殿的门开了,皇上和华妃齐齐来到门口,皇上眉头紧蹙,华妃同样也是面色不善。
“本宫不是说了不许人打扰么!柔嫔怎么也学得跟那起子没眼色的人一样了,跑来做如此扫兴的事情!”
啧。
都到这个时候了,华妃还是不忘耍嘴皮子呢。
“皇上——”
安陵容看也不看华妃一眼,直朝着皇上就扑了过去。
她身上带着淡淡的甜香味,皇上颇有些诧异,一向坚强的安陵容会这样眼角带着泪水朝着他过来。
他下意识轻轻抱住了安陵容,先前因为年羹尧的奏折,还有华妃的那些话带来的闷气一下子都消散了。
“怎么了?”
皇上自己都不曾察觉,他的语气变得柔和,问道:“出什么事了?你说给朕听,朕会帮你想办法的。”
“有人要害臣妾的额娘和弟弟……”
她啜泣着,啜泣着,被皇上一边牵着,一边走进了养心殿中。
“今日,本来是额娘和弟弟离宫的日子的。只是一大早的,额娘像是受了风寒,稍稍有些咳嗽,臣妾放心不下,就让额娘明日再离宫。”
安陵容说到这儿,华妃陡然变了脸色。
她将华妃神色间的变化收入眼底,继续道:“但这事儿毕竟不合规矩,臣妾也就没有对外说。”
“还是派了马车出宫去,让杏儿坐在里头,帮臣妾从宫外随意买些什么回来也好。谁知道……马车出了事!”
出事的马车,已经被带回宫了。
就在须臾之前。
小夏子塞给安陵容的字条里,已经明明白白写着,出事的马车已经被找到,杏儿与小鱼也安然无恙。
经调查,有人在马鞍底下藏了几根银针,起初银针只刺下去一点点,但当驾马之人坐在马背上,渐渐的银针深深扎入马背,马儿吃痛,自然也就发狂了。
除此以外……
动手之人,甚至还害怕,只有马儿发狂仍旧不够保险,还偷偷弄断了马车的车轱辘,总之马车一旦飞速跑起来,马车的车身也会跟着散架。
用心之毒,可见一斑!
安陵容细细说完事情,扶在皇上身侧,啜泣道:“臣妾实在是不敢想,这宫里会有人用如此阴毒的法子来害臣妾的额娘和弟弟!”
“若非臣妾的额娘恰巧病了,而杏儿也是有几分功夫傍身的,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皇上,求您为臣妾做主,一定要严惩那背后之人呀!”
安陵容哭得动容。
自然,七分是假装,三分还是真心的。
要是曹贵人不提前告诉她,要是她是个马虎大意的人,恐怕这一次,她的亲人就要葬送在别人的手里了!
而皇上也是勃然大怒,一拍手边上的桌案,厉声呵斥道:“朕的后宫,竟然还有如此心肠歹毒之人!”
反倒是边上。
华妃听完,表情一直都是变幻不定的阴晴模样,一开始是震惊,后来很快收敛住了,到现在冷得可怕。
她看安陵容,都是带着杀意的,要不是皇上在场,华妃还不得不收敛几分,不然指不定会如何呢。
“用心确实是很险恶了。”
华妃唇角动了动,到底是说了这么一句有些不大情愿的话来。
她本来是想说:“那你额娘和你弟弟不是没出事么,需要这么兴师动众跑到皇上这儿来告状么?”
但……
华妃也不是傻子。
她看皇上脸色不好,自然知道这话是不能说的。
安陵容啜泣一会儿,在皇上轻轻抚摸她的后背以后,情绪稍稍舒缓,而养心殿外,苏培盛过来通报,说是敬妃、莞嫔和惠贵人都过来了。
显然,事情她们也知道了。
“让她们进来吧。”
“是。”
苏培盛应了,回首就去开门
三人入内,华妃也到了一侧的太师椅上坐着,脸色青白难看,显然对于这三个突然来的不速之,十分不喜。
不过。
华妃原本还以为她们也是跟着过来掺和,要皇上严惩这幕后之人的。
谁知。
三人身后,跟着的流朱,手里紧紧攥着一个人。
那人身着宫装,衣饰并不如何华丽,但是众人眼熟的。
福贵人。
福贵人十分狼狈,嘴角还带着血迹,被人提溜着进来,眼看着到了养心殿,也只是稍微挪了挪身子,说不出话来。
“三位姐姐好。”
安陵容回头,对她们颔首。
甄嬛亦是颔首,朝着皇上服了服身,恭敬道:“皇上。臣妾一个时辰前,听说安妹妹家中出事。”
“立即就差人去宫中养马的地方查验。谁知,在那儿,臣妾找到了这个。”
甄嬛说完,摊开掌心,里头赫然是一只耳环。
皇上眼神迷茫,并不认得这耳环,安陵容却一眼认出,这耳环上头镶嵌着红珊瑚珠子,是福贵人平日里喜欢戴着的那耳环。
“此物,是福贵人所有。”
安陵容一句道破关键,皇上再看福贵人时,眼神已经变得不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