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离开,当然要和娘家人说一声,不然她就要背上偷偷跑掉的骂名。

    娘家父母见周韵回来,并没表现出多开心,母亲李玉华直接问起了张博。

    “他还没去上班,你也不督促着点嘛?和你差不多时间结婚的小英,人家都买车了。你门这么不上进,什么时候比得上人家呢?”

    听着母亲数落的话,周韵脸上浮现出苦涩的笑容。

    她难道不想过好么?她都那么努力了,张博不上进,她能有什么办法?

    父亲周建山看出了女儿神色不对劲,他过来拉住妻子:“行了,小韵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别那么多话了。”

    周韵走到一边拿起扫帚开始打扫房间,父母的房子,似乎从来都没有干净过。

    不论她什么时候回这个家,家里到处脏衣服脏鞋子,还有床单被罩,都散发着淡淡的恶臭。

    周韵家有三姐妹,她是最小的那一个,其他两个姐姐也都嫁人了。

    当年父亲周建山生下周韵以后,一看又是女孩说是没有奋斗的动力了,便开始摆烂。

    这些年,村里其他人能出门赚钱的都出门了,就只剩下周家还在守着家里这点地,住着周韵爷爷留下的老房子。

    老房子阴暗潮湿,加上周家父母不是什么勤快人,村里人没少在背后说闲话。

    姐姐周娟是家里最爱干净的一个,她每次回来也是拼命的打扫收拾。

    但是没几天就又脏了,周而复始。

    父母的懒惰和张博如出一辙,周韵有时候想,这或许就是命运的安排。

    父亲是这样的,大姐夫和张博也是一点苦都不想吃那种人。

    唯一好一点的二姐夫,根本看不起周家,二姐也是过得如履薄冰。

    她们三姐妹的婚姻,各有各的不幸。

    在餐桌上,母亲又提起了催生的事。

    “小韵啊,你结婚也半年了,怎么还没怀孕?也是时候要个孩子了。”

    “妈,我才20,不想现在就生。”

    母亲放下碗筷,无奈的皱起眉头:“20怎么了?你大姐20的时候也生了孩子了,结了婚的女人不生孩子,像什么话?”

    “可是妈,我们现在还没存款。”周韵头都没抬。

    “没钱怕什么?能生就能养!你还不趁着你婆婆年轻,赶紧把孩子生了,让她帮你带一把。实在不行你给我我也能帮你带一带,等到我们都老了,你就知道艰难了。”

    “妈,如果我想…”

    “你想什么?净想些乱七八糟的!当初让你好好考大学你不听,现在结婚了就好好过日子!等到生了儿子,你婆婆对你肯定会好的。他们家就一根独苗,挣再多钱还不是你跟张博的。”

    周韵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她就知道,根本别想提离婚,她可能只有出门打工这一条路可以走了。

    母亲的话她无法反驳,当初确实是她执意要退学的,可是这又能怪她吗?

    自从考上初中住校以来,她的生活费每周就没超过20块钱,正在生长发育期的周韵根本就吃不饱。

    每天除了馒头,咸菜,她甚至连口青菜都买不起,更别提零食还有饮料了。

    就这样,周韵还是咬着牙,以全县前100的成绩考进了高中。

    本以为到了高中以后,父亲会有盼头,然后好好工作赚钱供她读书。

    可是父亲却又以女儿可以免学费为自豪,更加开始摆烂起来。

    父母的想法就是,女儿考上大学以后工作了,赚钱养家。

    期间,学费由国家掏,他们一分不出就能培养一个大学生。

    可是世界上的事情,哪里又那么尽如人意呢?

    周韵上了高中以后,依旧每个月只有100块生活费,一周平均25块。

    十七八岁的大姑娘要买卫生巾,卫生纸,还要买学习资料…根本就不够。

    周韵吃饭都成了困难,怎么有心思继续学习呢?

    那时候她每天做的事情就是,一睁眼要算着今天这几块钱,怎么省着花能填满肚子又不至于花超了。

    在这种情况下,叫她如何能安心去考大学?

    更别提完全没有社交,被其他同学孤立霸凌了。

    也许人们更愿意听逆境逆袭的故事,但其实现实是那种例子少之甚少。

    像周韵这样的女孩子,注定会折翼在通往独木桥的路上。

    母亲的唠叨,让她本打算住两天替家里干点活的想法又消退。

    吃过饭收拾过碗筷,周韵就骑着电动车离开了家门。

    她对母亲说是回婆家,实际上周韵在离家几公里外的地方给大姐周娟打去电话。

    周娟一听周韵要出门打工也跟着劝了几句,但听到妹妹讲述遭受家暴的事情,周娟终于同意了。

    “你打算什么时候来?知道在哪里坐车吗?”

    “今天可以吗?我想尽快。”

    “那你路费怎么办?你有钱吗?”

    “嗯,有一些。”

    “那你从县城的国道边上等着,大概过半个小时就会有一辆来这边的大巴车,你拦下然后上车。”

    “好。”

    周韵家的村子离着国道不远,这条路是直通京津地区的。

    周韵挂了电话,骑着电动车朝国道边驶去,路上她找了一家金店,把戴在手上的黄金戒指卖掉了。

    说来也是讽刺,这件戒指是她和张博结婚以来买的最贵的一样东西了。

    因为结婚时彩礼要的多,所以母亲大发慈悲的给她买了一个最大的足足有9g重。

    而这也成了周韵逃离那个家唯一的盘缠。

    9g多的戒指卖了不到3000元,周韵小心翼翼的把钱放进包里,然后朝国道边走去。

    现在已经是夏末秋初,天气已经开始渐渐转凉。

    风吹起周韵的长发,她心里一阵轻松,感觉无比的畅快。

    这一次,也许是真正的解脱了。

    果然像周娟说的那样,周韵在路边等了大约半小时的时间就过来一辆绿色的大巴。

    大巴的车顶绑着很多行李,车子也开的很慢,应该是经常有人拦车的,所以司机时刻注意着。

    周韵赶忙挥手,车子在她身边停了下来。

    车前门打开,周韵礼貌的上前问话:“师傅去京津不?”

    “上来吧,50块钱。”

    “好的。”

    周韵从前门上车,拿出一张50元递到了司机手里,然后走到了车子最后一排。

    因为是下午,所以车里的乘并不多,也无人在意周韵一个瘦小偏黑的小姑娘。

    周韵把包放在了旁边座位上,自己坐到了靠窗的位置。

    车子启动,她看着窗外快速向后倒去的树木松了一口气,然后给周娟发去短信。

    “上车了,晚上六点到海门大桥。”

    周娟的信息一会就发了回来:“好,我让你姐夫过去接你。”

    听到姐夫来接,周韵的心微微揪了一下。

    她对这个大姐夫的印象不太好,虽然大姐夫比大姐周娟大了好几岁,但这人流里流气的极不稳重。

    周娟比周韵大了8岁今年28,而她的丈夫今年却已经快40岁。

    如果单算年龄,周韵和大姐夫应该算是两个时代的人了,但是这位大姐夫的心可是花花的很。

    以前时不时会对着周韵说一些骚话,开黄腔之类的,所以周韵对他一直避之不及。

    不知道等到了那里,会不会收敛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