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

    康熙与重臣商议喀尔喀内附事宜的具体细节,商议完后,重臣自觉退下,这时,他想起什么,对领头要退走的大臣道:

    “索额图留下。”

    索额图闻言躬着身让开位置,让其他大臣先走,等人走后,他才恭敬地上前对康熙拱手:

    “皇上。”

    康熙身体放松的靠向椅后,凤眸含着笑意:

    “不必紧张,留你下来也不是为公事,就是君臣聊聊天。”

    君臣聊聊天?

    索额图心头一转,不是公事皇上能跟他聊什么,八成是聊太子。

    康熙坐在上面,看到索额图的表情,握着扶手道:

    “你想到了,正是聊太子,昨日朕给皇太后请安时,说起了这次选秀后太子就要成婚的事。”

    他语带感慨,亦带着欣慰:

    “这一晃时间过的可真快啊,太子都这么大了。”

    索额图微微直起腰,脸上也不觉露出一丝笑:

    “可不是,老臣都老了,皇上倒瞧着依旧年轻。”

    说着话音一转:

    “不过太子殿下今年岁十七,正值成婚年纪,等成了婚就真正长大能为皇上分忧了,地下的皇后娘娘若知道想来亦是同皇上一样欣慰高兴。”

    这里的皇后娘娘自是指赫舍里皇后。

    康熙也想起对方,他与赫舍里皇后是少年夫妻,对她虽然没有爱,但对方年少就嫁给他,陪他走过了最艰难的时期,他亦是感激和尊重。

    此时回想起来,神情不禁露出一丝追思。

    半响,他叹了口气:

    “皇后走的早,留下保成一个婴儿,从牙牙学语到现在真正长大,朕终于能对皇后有个交代了。”

    索额图亦是想起侄女,若是对方还在世,太子之位肯定更加牢固,哪里用送僖嫔和平妃去后宫照应太子。

    君臣又缅怀了几句,索额图退下,康熙坐在椅子上,一时被挑起往昔回忆,突然起身道:

    “走,去坤宁宫看看。”

    梁九功闻言心头顿时涌上一股庆幸,昨日他听到皇上和皇太后谈话后,便多留了一个心,一早吩咐人将坤宁宫正殿打扫了一遍,此刻赶紧抱着拂尘跟上去。

    到了门外,不忘对着侍卫比了一个手势,这是代表皇上不想让人知道行踪,大家暗中跟着。

    另一边,石南溪一路微垂着头,为了避免看到殿名不对,连在到了坤宁宫殿前都没抬头。

    小许子暗松了口气,随即对着早已打通的守门宫人使了一个眼色,很快两人走了进去。

    石南溪眼眸低垂,看似跟着小许子,余光却时刻关注着他。

    见他没有其他动作,只是领着她往正殿去,心头一边警惕,一边不停猜测九阿哥会有什么报复手段。

    “石二格格,娘娘就在正殿里,您直接进去就可以了,奴才候在门外。”

    正殿门口,小许子停在了门槛外,对着石南溪摆了个向内请的姿势。

    石南溪往里瞧了瞧,没看到人,此时心中有了大致猜测,看来九阿哥这是想将她关在坤宁宫正殿。

    这正合她计划,于是依旧装作什么都没发现的样子,乖乖往里走。

    而如她所料,刚走进去,就听到身后传来关门声,随即又响起上锁的动静。

    她这才微微抬头,入眼的就是明亮的供案,供案上有一张女子的画像,此时被袅袅的檀香燃起的白雾遮挡,看的不太清晰,而屋内空无一人。

    见此,石南溪心头才算真正松口气,没有其他残忍可怕的手段等着她,只是还不能彻底放松,门外还有小许子。

    于是她装做终于发现不对的样子,小跑到门口,惊慌的拍打着门。

    “小许子公公、小许子公公,里面没有人啊,这到底是哪,宜妃娘娘在哪,开开门啊……”

    屋外小许子将钥匙拔了,听到里面传来的呼喊,嘴角一歪,顿时老实八交的脸上变得阴险起来。

    他对石南溪道:

    “石二格格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就乖乖在里面好好待着吧!”

    说完,颠了颠手上的钥匙,一身轻松的转身离开。

    石南溪听到对方走的动静,依旧不停地拍打着门,嘴上也惊慌失措的喊着话。

    如此大致一刻钟后,她拍门的手一片通红,嗓子也哑了,本就苍白的小脸更是煞白的毫无一丝血色。

    此时整个人虚弱无依的缩在门后,如丛林中遇险的小鹿般透着惊慌害怕,仔细看去,眼角泛红,似是哭过。

    嘴唇这会还在微微阖动,只是发出的呼喊却几不可闻。

    石南溪不懂怎么演戏,特别是面对一代帝王。

    她便在脑中不停的推测着若自己勾搭不上康熙,进不了宫会有怎样的结局。

    一种就是真正的顺着石溶月算计替嫁给太子。

    但她身子弱,又未经过正统教授,康熙不会让她当嫡妻,最多一个侧福晋,也就是一个妾,而对方今年还未成年。

    也就说她要给一个未成年当小妾,以后对方还会被废黜,一辈子囚禁,生的儿女也会受到牵累,小心翼翼的生活。

    另一种是,她明着顺应石溶月算计,暗地里却不配合,让自己被罢选出宫,但出了宫后就会被石母安排嫁给一个陌生的清朝男子,给对方打理中馈,还要给对方纳妾,养庶子庶女。

    这两种可能,任何一个都无比悲惨,石南溪就是凭借着想象这悲惨的结局让自己打眼望去,惊慌害怕是真的,楚楚可怜让人心生怜惜也是自然露出的。

    就算累了,体力下降,就算门外一直没动静,就算地上寒凉让自己冷的瑟瑟发抖,也一直一丝不苟的想着,让自己时刻保持最佳状态。

    以至于连康熙进殿关门的动静响起,她也是一丝装的痕迹都没有的慢一拍抬头。

    康熙刚进殿就觉得哪里不对,心头立刻升起警惕,下一刻锐利的眼睛倏然朝门一侧看去,正好对上石南溪抬起的脸。

    关上门后,略显昏暗的光线下,对方害怕茫然的表情映入眼帘。

    小脸煞白煞白的,毫无一丝血色,杏眼微微红肿,单薄的身子此刻缩成一小团,像个被抛弃的小猫崽子。

    这时鼻尖微动,发现不知何时起,原本常年散发着淡淡檀香味的正殿多了一股清甜香味,颇为熟悉。

    康熙眯了眯眼,脚步忽而一转,一步两步总共走了三步,步伐既没有加快也没有放慢,如往日一样沉稳。

    最后停在石南溪跟前,笔直的身子依旧挺拔如松,温和威严的眉眼此刻却微垂。

    他看了石南溪一会,凤眸漆黑幽暗,看不出什么情绪,半晌,康熙开口,语气却如第一次见面时一样温和:

    “石二格格怎么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