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以前,他可以在陆早早面前把自己变成缄默不语的哑巴,在所有人面前把自己的情感掩藏起来,不给任何人伤害陆早早的机会和可能,再等上几年,只要几年就好了。
一切的误会、不对等的信息差、人生的差距、世人眼里的偏见,人生的重重阻碍,都算不得什么事情,他总能解决好的。
上一辈子年少的谢洄年,因为生活得顺风顺水,从来没有遭遇过任何磨难和挫折,有着不可思议的傲气,自负得觉得若是自己想要天上的星星和月亮,也可以毫不费力地攀扯下来。
他自己是天之骄子,命运总是对他常有垂怜,多加眷顾,就习惯性地用自己从小到大信奉的信条做任何事情,总是难以动用普通人的思维来多加思虑其他的事情,也倍加确信自己认定的事情也一定能按照自己的想法走下去,就算旁生枝节也不碍事——
大致的方向一定是对的,所以总能回到正确的轨道上。
然后时间转啊转,就走到了今天,他终于品尝到了命运的残酷和冷厉。
他过去也时常有遗憾,因为总觉得重来一次自己或许大概率再也不会收到这样的礼物,而这枚戒指是他上一辈子很多时候的依托和执念。
所以谢洄年就连死之前手上都戴它,由于成百上千次的抚摸,那些原本有些不规整和磨手的地方也已经变得平滑光整,只不过由于尺寸不对,谢洄年还特意定制了一枚昂贵的戒托护着,时间长了,都在手指上磨损出来一圈淡淡的戒痕,像是爱人之间恩爱两不疑的一个明证——可惜在死亡的映衬下,一切都是镜花水月,虚空一场。
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开,什么误会还没来得及解释明白,总觉得时间有很多很多,多到可以随意挥霍,所以才那么肆无忌惮,等到一切都稍微准备妥当了一些,又什么都来不及挽回了。
但幸好也多亏有重来一次的机会,才会让死亡的遗憾不会日日夜夜地使人备受折磨、锥心刻骨。
把那枚戒指从盒子里拿起来,尺寸还是像过去那样大了些许,谢洄年把它套在自己左手的无名指上,站起身来,再次对着房间里的灯光照了照,依旧是那么不适配,依旧是很久之前一模一样的动作。
可是心境却早已经截然不同,完全判若两人。
不自觉叹出一口长长的气,谢洄年把戒指送进盒子里,把一切都放置妥当之后,谢洄年去洗了个澡,等洗完回来之后发现趴在桌子上的等等已经睡着了,呼吸声匀称且平和,把等等抱起来放进厅的猫窝里,整个过程等等都很乖,也没有醒来。
谢洄年安安静静躺在床中间,望着头顶的天花板,看久了眼神有些失焦,不知道过了几个小时,才终于酝酿出来一点浅薄的睡意,而后睡了过去。
生平罕见地没有沾床就睡,贺风手枕在脑袋后面,想东想西,眼神咕噜噜地转,心里的想法也是不断起伏地绕,把从回国开始的那一天,谢洄年和陆早早的交集统统回想了一遍,里里外外、仔仔细细,尽量调动自己所有的记忆回想,得出的结论是压根没有多少交集。
除了共同抚养了一只叫等等的可怜流浪猫,当然,现在已经是幸福小肥猫了。
当然,谢洄年是暑假回国的,比他要早些时日,并且九月开学之后没过几天谢洄年就去报到了,贺风进入这个班级的时候是国庆节之后,满打满算,两人之间如果真的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也就是在这一个月之内发生的。
可是更不对了啊,之前偶然在医院碰见陆早早生病的那次,自己还没有过问谢洄年的意见,就擅自做决定把她带去了谢洄年的病房,然后他们还去吃了饭,看了场电影,全部过程两个人都表现得十分不熟络,像是刚刚才认识的陌生人一样。
而且就算这一个月之内真的发生了什么状况的话,李简安肯定知道啊,但很显然对方也并不知情,对于所有的情感认知,李简安也是迷迷糊糊猜测出来的,她并不知道经过。
那看来那只猫就是关键——每两个星期就要交换一下,肯定是在交接的过程中发生了什么旁人不知道的事情。
仔细想了一下,好像也不对,如果说在医院的那次真的是第一次见,谢洄年表现得确实很淡定。
按道理来说谢洄年是那种分外厌恶不熟悉的人闯入他私人领地的人,贺风那时候也有些后知后觉,自己把这两人带上来是不是太贸然了,可是当时看见谢洄年的脸,并没有太抗拒的样子,甚至平静到漠然,于是也就这样了。甚至到后面提出吃饭、看电影的时候谢洄年都没表现出强烈的不愿和反对。
一直提出拒绝的人反而是陆早早。
贺风在床上辗转反侧,因为不解,也因为好奇。这么一个人想来想去也不是个办法,还是得跟人一起分享讨论才好,最后实在没忍住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开始给李简安发送消息。
哎哎哎
李简安一看就是在玩手机,几乎是秒回的速度.
我不知道你一天到晚叹什么鸡毛气,叹叹叹的,等下把我的好运也给叹走了怎么办,谁负责我请问呢!
……
贺风本来发了一串省略号,发完之后觉得肯定又要挨上一顿骂,于是紧急撤回,没想到还是被李简安看到了,于是下一秒他也收到一排更加昂长的省略号,还有一句有什么事情赶紧说,有屁快放。
贺风立马打字,我感觉你跟我打的赌大概率是你赢,我今天想了很多,觉得有一些不对劲的地方,但谢洄年这个人你也知道,很擅长藏匿真实情绪的,说话嘛,也总是说一半藏一半的。
看见贺风说得是这件事情,李简安瞬间就有兴致和耐心回复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