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宝,别睡。”

    “我现在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

    担心今雾会撑不住,段时焰抱着她,双脚一深一浅地踩着雪地里,哪怕眼前开始逐渐有点模糊,但他还是唇角轻弯,柔声给她讲起故事,“从前有一个男孩喜欢上一个女孩,结果那个男孩太笨了,为了能引起女孩的注意,一直去逗她,揪她辫子,戳她后背,还偷拿她的笔,让女孩误会成以为他也跟其他人一样不喜欢她。”

    “但其实不是的,男孩其实一直都喜欢着女孩,已经喜欢了好久好久.....”

    暴露在雪风中的伤口发出撕裂般的剧痛。

    每走一步都像是宛如踩在钢针般,痛得光是呼吸都传来密密麻麻的痛。

    段时焰的意识已经渐渐开始有些模糊,脚步也开始踉跄起来,但他还是强撑着精神,用着常人难以想象的意志力,紧紧地抱着怀里的今雾,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消耗自己仅存不多的体能跟她说着话,让她能继续维持着精神。

    “别睡,今雾。”

    “保持清醒,不要睡.....”

    “不要睡,别把我丢在这里.....”

    今雾全程都被段时焰抱紧在怀里,脸颊埋向他宽厚的胸膛里,听着他越来越沙哑的声音,听着他开始明显薄弱下来的喘息,以及还嗅到有一丝微弱的血腥味,心里不由一紧。

    她硬撑着丝力气,想要再次抬头查看他是不是受伤了。

    但就像刚刚那样,再次被他变得冰凉的掌心轻柔地覆向后脑,不让她去看,“雾雾乖,我没事,真的没事,不骗你.....”

    那场汹涌的暴风雪似乎终于开始有些缓停的迹象。

    不断犹如野兽嘶吼的风声渐渐减弱,飘扬的大雪也没有之前那么密布。

    段时焰抱着今雾走在无边无际的雪原,肩膀已经落满了厚厚一层白雪。

    他目光有些溃散地望着前方仿佛望不到尽头的远方,心底不由漫出一种无力的恐惧。

    在这一刻。

    从来都没将鬼神放在眼里,满身傲骨的男人第一次向诸位神佛折弯自己的背脊,低头祈求。

    谁都好。

    可否能保佑她平平安安渡过这个难关,不要让死亡将她夺走。

    如果需要献祭的话,那就把他这条命拿去好了。

    只要能救她。

    他甘愿付出任何代价。

    只要能救她.....

    仿佛上天终于听到他的祈求,呼啸着的风声终于慢慢寂静下来,肆虐了将有大半天的暴雪也跟着慢慢减弱消停。

    随着风暴雪减弱,整个苍茫的大地仿佛瞬间按下静音键,蓦然安静下来。

    段时焰抱着今雾已经分不清走得有多久,脸颊早已没多少血色,感官好像都被封锁上,所有伤口发出的剧痛已经开始有些麻木得感受不到了。

    就在他再次艰涩地喉咙滚了滚,抿紧已经开始有些干裂的嘴唇,双脚就像跟随着本能反应,哪怕已经累得随时都要倒下来,但也依旧稳稳地往着前方走去。

    “嗡嗡嗡——”

    好几道螺旋桨发出的噪声猛地在空中响彻而来。

    在暴风雪刚一停下,好几架一直搜找着他们的直升机终于发现他们的踪迹,迅速降落在地面。

    在舷梯刚落,以段清鹤和薛楠为首,还有身后温可琳等医疗人员,径直带着担架向他们狂奔而来。

    “小雾,没事了没事了。”

    温可琳含着泪看着明明今天早上还明媚幸福笑着,现在面无血色,虚弱得快要倒下的今雾,心疼得不行。

    “段先生,您没事.....”

    在温可琳转眸看向一直紧紧抱着今雾的男人,瞳孔微缩,嗓音瞬间戛然而止。

    “宝宝,他们来了。”

    像是对在场人们投来的视线熟视无睹,段时焰动作小心翼翼地将怀里的今雾放在担架上,失去血色的唇轻弯,“你终于安全了。”

    雪山温度低,会让血液循环得慢。

    “滴答。”

    感觉好似有什么湿热的液体滴在了脸上。

    今雾无力地半抬了抬眼睫,疲惫的视线一下就落到段时焰已经被额间伤口留下的鲜血,所浸湿的半边脸颊上。

    瞬间双眼惊恐地睁圆,泪水再次夺眶而出。

    怪不得在他们从山坡滑落下后,她想要查看他有没有受伤,他却突然捂住了她的眼睛。

    怪不得他全程都让她脸颊贴向他胸膛,不让她抬起来。

    怪不得她嗅到了一丝像血腥味的气味了。

    原来从那时候,段时焰就已经受了那么重的伤。

    可他却不当一回事,全程还一直抱着她,哄着她,让她能维持着精神。

    “乖,不疼。”

    段时焰抬着颤抖的手擦走今雾脸上的血迹和眼泪,沙哑的声线一如既往的温柔,“别哭,真的一点也不疼。”

    骗人.....

    怎么可能会一点也不疼啊.....

    今雾泪眸湿润,在她意识慢慢陷于昏迷的最后一刻,眼前那张面孔还是保持着宠溺温柔的笑意,仿佛真的一点也不疼。

    护送着今雾的那架直升机渐渐远去直到看不见。

    一直硬撑到现在的男人才终于松了口气,早已处于红灯状态的身体摇晃了好几下,瞳仁逐渐无神,双眼慢慢闭上,终于像是放心地放任自己倒下,坠落于黑暗之中。

    “段时焰!!!”

    “段哥!!!”

    现场的人大吼着拉着担架疾奔而来。

    在扰乱视野的寒风终于告停,大雪也不再急速飘落,整个白茫茫的世界渐渐恢复了清明。

    他们回首,才猛然惊觉。

    那条被段时焰一路走来,仿佛看不见尽头的雪地上,都是他断断续续留下的血迹。

    在他的身后,是一条走出的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