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大家一起返回市里。
岳子封拉开贺庭洲的后座车门:“左钟上午有事先回去了,我上你车上睡一会。”
贺庭洲没搭理他,盯着前方,沈聿把霜序的行李包放到车里,霜序坐了上去。
车子驶上湖边公路,岳子封视线扫过另一边座位,上面放着一条燕麦色带卡其色图案的羊绒披肩,色调温柔,尾端缀着流苏。
岳子封拿起来看了几眼,又放了回去。
回程的车上,霜序正低头跟舒扬聊,听见沈聿问她:“在美国的时候是不是很不开心?”
霜序意外地转头看向他。
她已经回来好几个月了,似乎早已经过了聊这些时机。她回来之后,很少跟沈聿聊在美国的事,因为提到那些,势必会联想到她被送走的原因,那个话题是禁忌。
那几年当然是不开心的,被强行送上飞机的那一刻,对她来说意味着第二次被抛弃。
时过境迁,她已经走出当初的心境,现在再诉苦也失去意义了。
“还行,有学姐陪着我。”她问,“哥,你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沈聿说:“有点后悔送你出国了。你在那过得不开心。”
霜序心里触动一下,认真道:“哥,不是你送走我的。”
沈聿唇角很轻地牵动一下,那并不是一个笑,弧度里藏着一点怅然。
宋家与付芸达成一致送她离开的时候,刻意瞒着他,但他可以将霜序带回来的。他没有。
他不希望那些流言蜚语伤害她,他以为让她远离那些人会更好。
他还是错了。
沈聿把霜序送回松明路9号,霜序下车,沈聿从车窗里看着她,那个眼神,仿佛包含了千言万语。
最后也只是一笑,温和道:“上去吧。”
霜序看着他的车离开,站在原地,没多久,那台黑色库里南驶入地下车库。
她坐上副驾,习惯性地把那条披肩拿过来,盖在腿上。
夏天空调开得低,有时穿裙子腿会冷,她在贺庭洲车上放了一条备用。
这种仿佛交接一样的仪式,从来没有一刻让她如此真切地感觉到,欺骗沈聿的罪恶感。
但一切都是值得的,她这样说服自己。
她正靠在座椅上看窗外,贺庭洲伸手过来,在她脸蛋上掐了一下。
有点疼,她的注意力立刻被揪回来,扭头蹙着眉心看他,“你干什么?”
“招魂。”贺庭洲一本正经的语气,瞥过来的眼神却凉幽幽,“落在别人车上的魂回来了吗?”
“……你弄疼我了。”
贺庭洲又在掐过的地方轻柔地揉了揉:“晚上吃红酒烩牛肉?”
“你会做?”霜序表示怀疑,这才听起来就不简单。
贺庭洲一派淡定:“菜谱会。”
回到太和院,万岁甩着尾巴来迎接,霜序给它添粮和水,贺庭洲洗了手,挽起袖子走进厨房。
她跟着进去。
贺庭洲身上永远有种“怕什么,天塌不下来,就算塌下来也没所谓”的松弛感,第一次尝试的菜,他照着菜谱不紧不慢地做。
他拿起一半切好的小番茄,喂给霜序,她伸手要接,他避开,喂到她嘴边:“张嘴。”
霜序张嘴吃掉,他把同一颗的另一半放入自己口中。
煎香的牛肋条加入洋葱丝和香叶,香味激发出来,倒入蔬菜和红酒,炖得咕嘟咕嘟冒泡。
这种烟火气,让人很难与贺庭洲身上的气质联系在一起。
霜序吃着番茄,瞄他一眼。
岳子封说,他以前从来没碰过锅铲的。天生富贵命的太子爷。
她的确是一个感受到一分用心,就愿意回报两分的人,但她还记得贺庭洲嘲讽她被舒扬一顿饺子骗走两千万的事,怕说出来他又觉得自己不值钱。
晚上,她洗完澡出来,刚上床便被贺庭洲兜着腰搂了过去。
霜序说:“我例假还没走。”
贺庭洲从背后抱上来,她的整个后背被他包裹在怀中,他问:“这几天睡得好吗?”
“挺好的。”从小睡惯的房间,有天然的亲切感。
霜序回答完,他就低哼一声,落在耳畔的嗓音透着懒意:“你倒是睡得好。我没睡好。”
“……”
她腰被贺庭洲禁锢着,身体往前倾,够到床头的故事书拿过来,开始给他念。
贺庭洲这几日的确没睡好,应该是真的困,霜序一则故事刚念一半,他的呼吸就变平缓了。
她把故事念完,轻轻把书合上,才睡了。
早晨又是被万岁准时叫醒的,它的生物钟比闹钟都准,霜序在床上伸了个懒腰,穿上拖鞋下床,闹铃恰好响起。
洗漱完下楼,早餐已经做好。
今天的开放三明治比昨天烤糊的面包卖相好多了,芝麻菜上铺着烟熏三文鱼片,上面还撒了干酪,太阳蛋的形状也很漂亮,一面焦黄一面流心,奇异莓和红美人都是切好的。
只是三明治配白毫银针,这中西合璧的搭配新奇了一点。
她有点意外,贺庭洲是怎么在一天之内进步如此神速的?
霜序坐下来吃早餐,想起什么:“我家原来那台咖啡机呢?你搬我东西的时候弄哪了?”
贺庭洲搭着腿坐在对面,闻言眼皮一掀,“我就知道你贼心不死”的眼神瞥扫过来。
“孩子大了,叛逆期,自己长腿跑了。”
“你不会丢掉了吧?那台咖啡机……挺贵的,不用可以送给小廖,她想要很久了。”
其实是从沈家搬到松明路的时候,沈聿送给她的,她明智地没有说。
贺庭洲不以为意地喝了口茶:“想要就送她一台。”
问不出下落,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霜序有点无语,没见过这么霸道的人,不让她喝咖啡就算了,连她的咖啡机都要消灭。
她只是喝个咖啡,怎么跟犯了法似的。
她以为贺庭洲那句话只是随口搪塞她,没想到,隔天早晨刚走进公司,小廖就从座位上弹射起步,冲进她办公室,对她三鞠躬。
把霜序都弄懵了。
她不太确定地问:“我还活着对吧?你一大早拜我干什么?”
小廖双手抓住她的手用力摇晃,热泪盈眶:“小老板,你真好,你比我亲爹亲妈对我都好,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我这辈子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霜序胳膊差点给她摇散架,茫然地问:“我做什么了?”
“你送我的咖啡机啊,那台咖啡机那么贵,都顶我一年工资了!”
霜序挠了下眉毛:“嗯……”
小廖压根没听出她这个嗯不是承认,而是一种欲言又止的语气助词,感激之情溢于言表:“我给你带了我做的咖啡,你等着,我给你拿!”
唔,也不是不行。
很快小廖就提着两个保温杯跑回来,里面装着她特地从家里带来的冰拿铁,还从茶水间顺了一碟饼干。
她把拿铁倒到杯子里递给霜序,霜序尝了尝,说:“不错,不过还有进步空间。粉可以再细一点,萃取时间不够,差了点风味,奶泡也打得有点厚了。”
小廖马上拿着小本记下来,干劲十足道:“明天我改进一下,再给你带!”
霜序微笑:“好呀。”
下午开完会,刚好到下班时间,霜序开车回到太和院,下车后才看到院子里停了一台车。
她脚步顿了顿,认出那是岳子封的车,还没来得及反应,大门便从里面打开了。
先出来的是万岁,它脖子上套了牵引绳,绳子的尾端被人牵着,岳子封随后走出来。
“哟,妹妹。”
霜序头皮都在那一瞬间炸开了,她看向岳子封身后走出来的贺庭洲。
“岳子昭她们学校有宠物主题活动,我来借万岁用用。”岳子封说,“你怎么在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