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
震动声响起,屏幕亮起,黑暗中,这点光亮格外清晰明显。
宁若欢急忙拿起手机,还没来得及面容解锁,视线已经落在了震动的源头之上。
是一则无意义的垃圾信息。
升腾起的心猝然间沉落下去,宁若欢慌忙握紧的手机顺着掌心滑落,又被她随手拿起,解锁,点开置顶的聊天框。
颜颜,今晚几点回来?
颜颜,要不要给你做夜宵?
三个小时前,她给未婚妻发了两条消息,可毫无例外的,如同石沉大海般,得不到对面的回应。
三个小时过去,她想再发一条消息问问洛颜之。
可……
宁若欢垂下眼睑,细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手机背面,凝刻的视线落在漆黑的手机壳上。
与外面暗沉的天色如出一辙。
颜颜,今晚还回来吗?
宁若欢还是编辑了一条消息发过去,等了会不见回复,她将手机装进口袋,起身,收拾餐桌上早已经凉了的宵夜。
“咔嚓。”
电子门锁打开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响起。
宁若欢收拾宵夜的动作一顿,抬眸看向入户口。
一道颀长的影子出现,紧接着,影子的主人闯入宁若欢的目光中。
比视觉先一步感知到的,是嗅觉。
浓烈的酒气填充满整个空间。
宁若欢不由得蹙紧眉头,抽出两张湿纸巾擦拭本就干净的手指,快步扶住摇摇晃晃归来的人,眼底抹过心疼:“怎么又喝这么多酒?”
洛颜之宛如无骨生物般,软趴趴地扶在宁若欢的身上。
被熟悉的气息包裹,她满足地眯起浅色的眸子:“想喝啊。”亲昵地将唇贴在宁若欢的脖颈边,“不是还有你在家吗?”
理所当然的语气,宁若欢却被这句话很好的取悦了。
她控制着力度将攀附上来的人扶稳,哽住了脱口而出的关切责备,转头道:“我去给你煮碗醒酒汤。”
但对方显然醉得太厉害了,说了两句话后,耷拉着脑袋,全无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宁若欢屏住呼吸,忍住窜进鼻腔中浓重的,她极为不喜的气息,轻缓地将人抱起。
她的步子很稳,快到卧室前,长腿提起,向前一蹬。
留出一小条缝隙的卧室门被踢开。
宁若欢将喝醉了的人放在沙发上,弯下身,试图和人沟通:“我先去给你洗洗,嗯?”
洛颜之没有反应。
宁若欢摸了摸女人的脸颊,醉酒导致的高热蒸得她脸格外红,尤其是脸颊两侧,酡红地发着烫。
醉得厉害,明早醒来,恐怕又要头疼了。
她心底低叹,自知等不到女人的回应,没过多犹豫,拿过一张小毯子盖在女人身上,将女人伸出在外的手拉回,藏在毯子下。
不放心地又看了眼,她快步走近浴室,调节水温,放水,一气呵成。
而后重新回到卧室,缓而慢地蹲在女人身前,指骨分明的指埋入毯子内,勾住洛颜之的尾指,捏了捏。
眉宇间等待多时,面无表情的冷凝全然褪去。
估摸着放好水了,宁若欢抱起洛颜之,小心地为对方清洗身子,抱回床上。
煮好的醒酒汤被端到床头边,宁若欢一只腿搭在床沿边伸直,脊背斜靠在床头软垫上,缓和地托举起洛颜之。
洛颜之眉心紧皱,潜意识地拒绝着:“不想喝,不喝了。”
还当是在喝酒呢。
宁若欢圈着洛颜之的脖颈,握着汤勺柄,另一只手端着那碗醒酒汤,哄着:“嗯,再喝两口就不喝了。微微甜,你会喜欢的。”
勺子分开微微张开的唇,宁若欢喂下第一口。
她温度把握的很好,确保不会让洛颜之觉得口感不适。
就这样半喂不喂的让人喝了小半碗醒酒汤,最后醉酒的人不往下咽了,汤液顺着唇角留下。
宁若欢眼疾手快地擦去。
她松开对洛颜之的禁锢随手将碗勺放在床头柜上,继而抽出两张纸巾,顺着洛颜之的唇角一点点擦干净。
将人照顾好,宁若欢才有时间继续完成先前未完成的工作——收拾一口没动的宵夜。
洛颜之很喜欢在晚上缠着她做宵夜,但她有时回来的属实太晚了,放的时间长了,以至于做的宵夜常常会失去原有的味道。
有几次她因洛颜之回来的太晚而没有做,这人大发雷霆,各种不理她,无视她,变着法得折腾她。
宁若欢咽下最后一口宵夜,洗漱,上床。
漆黑如墨的天空仿佛多了一丝浅薄的亮点,宁若欢怀住洛颜之,喟叹地闭上了眼,酝酿睡意。
一夜无梦,直至天际泛起鱼肚白。
宁若欢是被洛颜之推醒的。
女人任性地踢了脚熟睡中的人,见到悠悠转醒,露出几分茫然的人:“渴了,给我倒杯水。”
宁若欢用力眨眨眼,驱散所剩不多的困意,一言不发地翻身坐起,顺从地去饮水机旁接水。
饮水机在卧室的边角,几步路的距离。
宁若欢将水递给斜靠着的人,趁着对方清醒了:“以后还是少喝点酒。”
洛颜之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唇碰在杯子上,偏热的温度传过,她烦躁地“啧”了声:“大夏天的,你让我喝热水?”
宁若欢正欲说话,就见洛颜之反手将水泼了出去,淅沥沥的水撒在地板上。
反射出吊灯的形状。
洛颜之头也不抬:“重新倒。”
宁若欢的话卡在喉咙中,接回杯子:“你刚醒酒,喝冰水对身体不好。”
洛颜之没理她。
宁若欢咬咬唇,去重新接水,还是温水,只是温度比上一次的要偏低一点。
她不多说,只是用行动无声地劝阻。
洛颜之舌尖顶在上颚,唇碰到杯沿就知道水的温度,眼底的不耐更加明显:“听不懂人话啊。”她喝了几口,继续说,“把地上的水拖了。”
浑然一幅使唤人的语气。
习惯了,同居的几年中,宁若欢早已经习惯了这种无所谓的语气,但好歹洛颜之喝了几口水。
宁若欢拖了地,这才有空闲去看时间。
凌晨五点。
时间还早。
她上了床,另一边的人自觉地滚动一圈,翻身进入她的怀中,语气不似刚才的冷硬嫌弃:“姐姐,要抱着睡。”
洛颜之总是这般,情绪变化得很快,前一秒可以无理由地使唤她,后一秒就可以理所当然地向她撒娇。
宁若欢在这种事情上,从来都是顺着她的。伸直手臂,让人枕上,侧身,另一只手臂自然而然地搭在洛颜之的腰身上。
女人也抱住了她的小腹,坏心思地揉了揉:“爱你,姐姐。”
宁若欢呼吸一滞,憋在心口,沉闷至极的气因这句话缓缓吐出,手臂缩紧,牢牢锁住怀中人温热的身体:“我也是。”
平稳的呼吸声自下传过,喝水时的清明转瞬消逝,洛颜之昏沉沉地陷入睡眠中。
宁若欢微微一笑,下巴抵在女人的发顶,闭上眼睛,浅眠而睡。
六点钟,生物钟准时响起,宁若欢睁开眼睛,入目的是女人乌黑柔顺的发丝。
她习惯性地嗅了嗅,调整了五分钟,小心地抬起洛颜之搭在自己腰身的手,紧接着,上半身一点点往后腿,带动手臂从洛颜之的脖颈下抽出。
熟睡中的人很轻地哼了声。
宁若欢不动了。
片刻后,洛颜之没有睡醒的迹象,宁若欢彻底抽出手臂,翻身下床,为床上人盖好被子。
换上运动时穿的衣服,宁若欢进入地下二层的健身房运动了一个小时,而后去配备的浴室内冲了遍澡。
洛颜之喜欢赖床,尤其是喝酒后,往往睡到中午才肯醒,这次回来时,对方身上的酒气那么重,喝的不会少。
宁若欢咽下最后一口面包,仰头,喝下杯中剩余的牛奶。
流畅颈部线条暴露在空气中。
这样的话……宁若欢琥珀色的眸子眯起,过往的记忆翻搅。
她昨晚,犯了洛颜之的忌讳。
宁若欢抬眼扫了眼在厨房忙碌的佣人,若有所思地玩弄着掌心中攥着的一只小小的沙漏。
沙漏呈现半透明状,里面的流沙缓慢地下坠到另一边。
算了。
宁若欢合起手掌,沙漏消失在掌心,宛如不曾出现般。
恰在此刻,一位佣人从三楼而下,面露难色地走进餐厅,对着吃早餐的人道:“宁小姐,洛大小姐醒了,正在找您。”
说完,似乎预料到后面会发生的事,佣人垂着头,不敢直视餐桌边的人。
宁若欢微微一笑:“麻烦你了,我现在就去。”
没必要影响别人。
宁若欢放下刚拿起的鸡蛋,起身的同时,从餐桌上的纸巾盒中抽出两张湿纸巾,边上楼边擦拭手指和手掌。
用过的湿纸巾搭在门把手上,扭开,扔入垃圾桶。
七点多,醉酒成那样的洛颜之能这么早醒,属实罕见。
听见开门声,洛颜之散漫地靠在软垫上:“你昨晚给我发那么多条消息做什么?”
三条而已。宁若欢在心底回答,出口的却是:“我担心你回来晚了,不安全。”
洛颜之嗤笑一声,随意地在手机上点动,冷冰冰地质问:“我是不是说过,我不喜欢消息轰炸,会让我很烦。”
宁若欢颀长的身形直立着,整个人沐浴在从落地窗打进的阳光下,高挺的鼻梁骨上晕染着金色的光影,细小的绒毛依稀可见。
洛颜之掀起眼皮,看见这一幕,声音断了一瞬,重新恢复高高在上的口吻:“你一个毫无异能的人,不需要我的庇佑就不错了,反过来担心我的安全?”
宿醉后的头疼难受极了,她蹙紧眉头:“过来给我揉揉。”
宁若欢走到床边,单膝跪在床上,就着洛颜之靠着的姿势,双手搭在女人的太阳穴上,一点点地使着劲。
她的手法很好,脾气更好:“这样可以吗?”
洛颜之漫不经心地“嗯”了声:“可以。”
宁若欢又问:“今天怎么醒得这么早?”
洛颜之在屏幕上点了几下,懒懒地说:“等会有个线上会议要开。”她捂唇打了个哈欠,“你又帮不了我,连进入的权限资格都没有,我不起来工作,你吃什么?土吗?”
宁若欢揉动的速度一慢。
下一秒,柔软无骨的温软握住了她的右手,洛颜之转过头,眉眼弯弯,抚住宁若欢的侧脸:“姐姐,你不会怪我语气不好吧?你知道的,我喝醉了,身体不舒服。”
“而且,”她恶劣地扯开唇角,“这个世界上,只有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