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丽丝最后还是没有选择直接去奥拉维寻找,当天晚上,她带着画有教堂样子的那幅画出现在克莱恩的卧室,朝在奥拉维待过一段时间的克莱恩问道:
“你有在奥拉维见过这么一座教堂吗?”
正坐在床上看书的道恩·唐泰斯吓了一跳,但他已经无力提醒爱丽丝他们间的性别差异,毕竟爱丽丝在不久前给那只黑猫洗了个澡。
克莱恩非常确信爱丽丝一点也不在乎这个,他干脆地忽视了心底的那点怪异感,告戒自己这是个孩子,她虽然看起来像个少女,但她的心理年龄可能只有个位数,他没必要跟这个年纪的孩子计较这种事情。
给自己做完心理辅导,克莱恩才低头拿起那幅画仔细观察,他当然是没见过的,不过,爱丽丝说事情的时候向来喜欢偷工减料,而她自己却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克莱恩认为画上可能会有爱丽丝没提到的信息。
他很快就在画上找到了自己需要的东西,风暴之主的圣徽如此显眼,克莱恩摇了摇头,指着圣徽朝爱丽丝问道:
“这是风暴教会的教堂?”
“啊……”爱丽丝在克莱恩观察那幅画的时候不见外地坐到了床边,“应该是吧?”
克莱恩伸手扶了扶额,他看了一眼爱丽丝,放弃了要求她把话说完整的想法,转而说道:
“虽然我确实没见过你画出来的这个教堂和钟楼,但如果说,在奥拉维岛,又限定了风暴教会的教堂的话,我大概知道是哪一个了。”
爱丽丝眼睛亮晶晶地看他。
克莱恩没有辜负她的期望,说出了答案:
“圣德拉科教堂……哦对了,奥拉维港口外的圣德拉科山的落日很漂亮,你可以去看一看。”
“?”爱丽丝看着克莱恩,眼神逐渐困惑。
“反正你也没什么事情,对吧?”克莱恩摊了摊手。
这倒是,爱丽丝点了点头,记下了这件事,随后又好奇地问道:
“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看旅行杂志?”
“当然不是!”克莱恩分辨道,“我是在一本畅销里看到的,那本书的作者叫李昂·马斯坦,出生在奥拉维,二十岁后定居贝克兰德,他在书里充满感情地介绍了港口圣德拉科山的落日,认为这是他到目前为止见过最美丽的风景。”
爱丽丝少见地怅然了一下,她忽然想起自己和贝尔纳黛介绍“故乡”的词意时说的话,微抿住唇问道:
“你去看过吗?”
“看过,”克莱恩点点头,“所以才和你说……嗯,确实很漂亮。”
爱丽丝望着他,眼神飘向远方,低声道:
“那就好,看来他不是因为再也看不见奥拉维的落日,才觉得那漂亮的。”
克莱恩张了张口,一句话也没能说出来。
爱丽丝再一次发挥了一句话让所有人沉默的能力,但这一次的沉默不同于以往,周围的气氛仿佛笼罩上了一层压抑的灰色,那朦胧发灰色逐渐渗透,并且最终凝固在他们两个之间,禁锢住他们的呼吸。
克莱恩想说点什么打破这种不适感,他头一次羡慕起爱丽丝在任何情况下都能开得出玩笑的精神来,并且在心里热切地祈祷爱丽丝快点说点什么打破这一幕。
爱丽丝也少见地没有说话,她安静的坐在原位,维持着方才的神情,像是在神游天外。
这让克莱恩觉得更加压抑了,他飞速地转动大脑,想找出点什么话来,当他正努力思考的时候,忽然,一阵笑声响了起来:
“哈哈哈,咯咯咯,不是,哈哈哈!”
克莱恩顺着笑声看过去,发现爱丽丝笑得摇摇晃晃,就差直接倒下了,他说不上来自己的情绪,但刚才那种凝滞感确实一扫而空,于是他朝爱丽丝问道:
“你为什么不直接躺下笑呢?”
爱丽丝花了点功夫停止笑声,随后一脸认真地解释道:
“因为你的腿……躺下来会硌到。”
她还挺挑剔……不过,她果然没往其他方向想啊……唉,算了,小孩子也确实没必要计较这个……
克莱恩嘴角抽了抽,随后又问道:“那你为什么突然笑出来?”
“唔,”爱丽丝歪了歪头,“你不觉得我们两个一脸认真的样子很好笑吗?”
好笑吗?克莱恩不知道,但克莱恩觉得,就凭这里理由,他应该朝爱丽丝发一发脾气,于是他语气相当平静地对爱丽丝说道:
“滚。”
爱丽丝眨了下眼睛,她低头看了看眼睛,若有所思地道:
“其实,如果不是不能给你看我的神话生物形态,我好像还真的能滚出去……
“毕竟,我只要把尾巴含住,就是个环了。”
克莱恩面无表情地看着爱丽丝,以一种比刚才真情实感多了的语气对她说道:
“滚。”
这一次,爱丽丝感受到了那种愤怒,她听话地滚了。
克莱恩并不意外爱丽丝的身影消失在原地,他只是有一种有气没出发的憋闷感,于是他走下床,拉开了窗帘,决定透透气。
绯红的月光进入室内,克莱恩不出意外地看到了一道从马赫特议员家里跑出来的身影,他对那身影一点也不陌生,这几天他看到过很多次——那正是海柔尔。
见海柔尔又一次钻进了下水道,克莱恩莫名想起了爱丽丝,忍不住咕哝道:
“如果马赫特议员知道他的女儿每天晚上都从家里溜出来爬下水道,应该会气死吧……就像我每次知道爱丽丝闯祸那样。”
……
爱丽丝并没有连夜赶去奥拉维的兴趣,她好好地睡了一觉,又在天亮时分不情不愿地赖了个床,在上午十点享用了一顿丰盛的不知道该说是早餐还是晚餐的大餐,这才出现在奥拉维。
她当然没有慢吞吞地买票坐船过去的兴趣,只是在寻找圣德拉科教堂这件事上,爱丽丝最终选择了坐马车。
马舍在教堂前的街道停下,爱丽丝走下马车,微抬起头,看到了那宏伟的钟楼。
那果真是她在梦里见到的钟哦,爱丽丝放下心来,回忆着梦里的场景,又朝着教堂后方走去。
她最终在一条街道前犯了难,因为她并不记得那栋房屋是街道上的第几个房屋,房屋本身又没什么特点,最主要的是,她没看见门牌号。
这实在是个糟糕的消息,当然,爱丽丝知道自己其实是有办法的,她可以再回忆起那个梦境,去数出来那栋房屋是这条街道上的第几个房屋。
这并不困难,但爱丽丝稍作思考后,选择了一个更直白的办法,她走到这条街道的第一栋房屋前,伸手敲了两下门,然后静心感受。
灵性安静得不存有任何歧视,爱丽丝便意识到这不是她要找的房子,她转身准备离开,这时,里面有人开了门。
一个本地人打扮的中年女性开了门,她困惑地看了眼周围,朝看起来转身欲走的爱丽丝问道:
“是你敲的门吗?”
“不是。”爱丽丝冷静地回答道。
于是那女子又看了看周围,嘀嘀咕咕地道:“谁啊,敲了门不出来……唉,你有看到谁敲门吗?”
“不知道啊,”爱丽丝两手一摊,“我什么也没看见啊,根本没人敲门啊?”
她的神情太过笃定,看门的中年女性不由得怀疑起了自己的耳朵来,她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关上了门,爱丽丝呼出一口气,转身走向第二扇门。
“也许我还是去占卜然后数一数比较好……”爱丽丝自言自语着敲响了门。
灵性仍然没有给出反馈,好消息是,同样没有人突然开门问是谁敲的门,爱丽丝放心地走向了第三扇门。
她就这样敲过了十二扇门,期间有的房屋里有人,有的房屋里没有人,有的房屋里出来的是和第一位一样好糊弄的家伙,还有的是死活不信还要骂她让她滚远点的没素质的家伙——爱丽丝毫不客气地赏了这人一个厄运,然后滚了。
当站到第十三扇门面前时,爱丽丝像之前那样抬起手打算敲门,里面却有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进来吧。”
爱丽丝一下子收回了手,退后几步,用见了鬼的表情,打量这栋房屋。
灵性里响起的声音告诉爱丽丝这就是她要找的地方,但13这个带有不详意味的数字让爱丽丝瞬间警惕了起来,再加上这明显不对劲的开局,爱丽丝站在门口谨慎地观察起来。
里面的人似乎预料到了这一步,爱丽丝感觉到有什么稍纵即逝的东西罩住了自己一瞬间,有人借那个机会看了自己一眼,接下来,那个声音就第二遍响起:
“进来吧,有缘小姑娘。”
爱丽丝微皱起眉,罩住她的感觉让他觉得有些熟悉,这似乎同她自己的力量是同源的——哦,是的,爱丽丝觉得那是命运领域的力量。
非凡者?也许还是同途径的?
爱丽丝一下子想起了查尼斯门后面的那支羽毛笔和哪只眼睛,两件封印物让她印象深刻,外面还落了个“卡珊德拉”,这是……第四个“先知”?
爱丽丝微皱起眉,灵性展开,她窥见了一个脸上没有一丝皱纹的老者——这说法听起来有些奇怪,主要原因在于里面那人满头白发,像雪一样。
白发老人正笑呵呵地看向某个方向,笑容可以用亲切和善来形容,爱丽丝猜测他应该正看向门的方向,也就是看着自己的方向。
爱丽丝判断出这并不是个“先知”,倘若他走的真是“命运”途径,他应当是个“混乱行者”,这让爱丽丝心情更不好了,因为这意味着命运暂时改变了策略,不那么急着催促她服下“先知”魔药了,愿意先等她成为“混乱行者”。
这是好消息吗?爱丽丝不知道,但爱丽丝觉得不是,她没忘记自己是被自己的占卜带过来的,而她本来只是想找一个适合摆摊的桥洞。
“还不进来吗?”里面的人再次问道。
爱丽丝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下去了,她伸手一推,门果真没锁,她顺利地推开了门。
爱丽丝伸手带上门,走过玄关,那白发的老者正坐在沙发上等候她,爱丽丝看到他面前摆了一杯红茶,而对面摆了被热腾腾地牛奶。
爱丽丝愈发困惑了,她方才已经将这位老者划分成了被送上来的非凡特性,但查理·金的表现让爱丽丝觉得,那或许才是被送上来的非凡特性应有的表现。
她迟疑地看了一眼那名老者,然后走到对面的沙发上坐下,端起牛奶喝了一口。
“挺好喝的。”她点评道。
“你喜欢的这里还有,”那老者笑着说道,“如果你成为了我的学生,应该能经常喝到。”
学生……?爱丽丝敏锐地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她皱起眉,放下牛奶,朝面前的老者问道:
“我有一个问题。
“能告诉我命运到底是怎么跟你说的吗?”
老者没有对爱丽丝的问题流露出多少异样的神色,他笑呵呵地回答道:
“命运告诉我,就在今天差不多在这个时候,有一位我命定的学生将来拜访我,她将继承我的衣钵。”
说话间,老者的视线落在爱丽丝身上,爱丽丝知道他指的是自己,那学生显而易见指的是自己——她的自信来源于“继承衣钵”这个说法。
继承非凡特性,怎么不是一种继承衣钵呢?
爱丽丝说不上来自己的心情,她放下手里的牛奶,皱眉朝老者问道:
“你是个‘混乱行者’,对吗?”
“你连这个都知道?”那老者惊诧的看了爱丽丝一眼,“没错,我确实是个‘混乱行者’,我还是‘生命学派’的命运议员,我叫瑞乔德。”
生命学派……爱丽丝的心情更复杂了,她觉得这很可能是威尔·昂赛汀的手下,但是此刻她关注的不是这个,她叹了一口气,苦笑道:
“哈,命运甚至还关注了我的心理健康。”
“什么?”瑞乔德疑惑地问道。
爱丽丝靠在沙发后背上,此刻她已经冷静下来,她看着瑞乔德,垂眸笑道:
“知道吗?很久以前,我也是‘生命学派’的一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