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部长两边袖子都卷了起来,就像两截白藕一般,姥爷看的愣了。
“李大夫,不是要给我把脉的嘛?”
江部长看姥爷半天没有动静,只是盯着自己的手腕,忍不住出声提醒他。
姥爷这才如大梦初醒,又像是被抓了现行的小偷,感觉脸上一阵发热。
幸好姥爷脸上,蒙了厚厚一层灰尘,脸红也不怕被江部长看到。
姥爷又伸手去给江部长把脉,慌乱之中,抓住了江部长的左手。
“李大夫,男左女右。”江部长没有发火,还是小声提醒姥爷,又慢慢从姥爷手里,把左手腕轻轻抽出去。
江部长的手腕丝般顺滑,姥爷就感觉,一条鱼儿,从自己手里溜走了。
姥爷突然看到,自己胳膊上有半个鞋印,低头看看,身上还有几个。
姥爷又看看江部长,她的面色很好,现在比以前还要精神,一身军装加上腰间的枪,愈发显得英姿飒爽。
两个人从面貌到身份,都是天差地别,姥爷不禁有点自行惭秽。
想到自己暂时还是一个阶下囚,姥爷还是定定神,认真把手指,搭在了江部长右手腕上,去感应江部长的脉象。
脉象平稳,不像有事的样子,但是试的久了,就会发现江部长的脉搏,偶尔会有一次极大的跳动,就像绷紧了的琴弦被拉紧。
这个脉象表明,当初的迷幻蚁毒素,并没有被彻底的去掉,不过这个不算大事,几个八宝蟾酥,完全可以解决问题。
把脉完毕,姥爷没有撒手,反而仔细去看江部长的小手。
江部长的手,并没有因为摸枪而变得粗糙。
姥爷仔细想想,感觉江部长肯定是个练家子,应该还是武术世家出身。
不过江部长的事业线,上粗下细末梢烂尾。
江部长站着姥爷坐着,姥爷抬头,又发现江部长的下巴底部,添了一道小小的疤痕,这个也是主福气大减的。
姥爷仔细又能看到,江营长脸上隐隐有酒气浮现,红中透着苍白。
种种迹象表明,江部长的仕途,有半途而废之相。
姥爷感觉,江部长未来不会太顺,要是出事,必与酒有关。
姥爷恋恋不舍的放开那只小手,隐晦的提醒江部长。
“江部长,你一定要注意戒酒啊!不然可能会出大问题。”
姥爷没敢说手相和面相的事,一来这不是自己的主业,他并没有把握,二来江部长身边的那些人,没有一个信这些。
多年过去,姥爷不知道江部长,现在对玄乎事情的看法有没有改变,怕说出来会有麻烦。
所以姥爷只能,隐晦的提醒江部长,把酒戒掉。
江部长没有多想,只是认为姥爷是关心她,又把姥爷的话,当做一个医生从养生之道,给自己提的建议,并没有多在意。
姥爷又看了江部长腿上的伤口,那里还有一个小坑。
小坑里有个像针扎的小洞,使劲捏捏,还能挤出来一滴血。
“江部长,这里还要继续治疗,下午我出去就给你找药。”姥爷说。
“李大夫,最近有情报,说有个大夫,在我们这边搞大破坏,所以这才误抓了你,现在常三关落网了,按道理该把你放了,但是有个程序还要走,我不能因为一己之因,置组织程序于不顾,这样吧,最迟明天,我会放你走。”
常三关,就是常大夫的名字。
江部长发话了,姥爷没有埋怨自己还会被多关一天,反而认为江部长作为大官,她这样是以身作则,是应该的。
江部长又皱皱眉,对刚抓来的常大夫,表示有点头疼。
“这个常三关,顽固的很,软硬不吃,我亲自审问,他也一句话也不说,这是打算顽抗到底,倒是需要我费一点心思。”
医术以外的东西,姥爷是外行,何况这种立场不同的血腥斗争。
最后是江部长,在审讯室请姥爷美美的吃了一碗鸡蛋面,这才亲自把姥爷送回牢房。
姥爷和江部长相处的时候,常大夫也被拉出去,进行了一番别样的审问,这个时候刚刚被砸上手铐脚镣,又被塞了回来。
对面的囚室里,刚死过一个死刑犯,阴暗潮湿之余晦气弥漫,墙角此刻多了一张小床,算是对常大夫这种大特务的优待。
姥爷走进自己的牢房,江部长在外面,啪嗒一声,把锁给扣上了。
江部长没有走,反而打开了对面的牢门,大步走到了常大夫身边。
常大夫坐在囚室中间的地上,低着头,对姥爷和江部长视而不见。
姥爷看看他,现在又狼狈了很多。
三缕短须已经所剩无几,肩膀上缠着渗出血的绷带,身上衣服破破烂烂的。
江部长冷笑一声,满脸都是胜利者的骄傲。
“常三关,这个监牢和这些囚室,原来是你们用来,关我们的人的,今天换你尝尝滋味,感觉还好吗?”
常大夫很硬气,说道:“当了将军,就要有马革裹尸的觉悟,有胜败就有阶下囚,这点苦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你没想到吧,藏得那么深,还能被我抓到。”江部长得意的说。
“队伍鱼龙混杂,难免出现一两个叛徒,没有他们,谅你江孤芳一个黄毛丫头,想破你的脑袋,你也抓不到我。”
常大夫说到这里,把头又抬了一抬,目光直视江部长。
“你别忘了,贵党在当初,出过的叛徒也不少,咱们彼此彼此——你有你的思想,我有我的主义,你我其实,各为其主罢了,江孤芳,我常三关现在,哪怕成了你的阶下囚,你也别想羞辱我。”
“你有资格跟我说各为其主?你的主子不过是一个狼狈逃窜的光头罢了!我们为的是广大的人民群众。”江部长反驳。
“收起你们那套骗人的玩意吧!”常三关语气有点激动。
听到常三关这么说,姥爷的眼一花,江部长的驳壳枪已经拔出来,抵在常三关的太阳穴上:“信不信我一枪打死你!”
“你最好一枪打死我,给我个痛快,我求之不得。”
江部长有点骑虎难下,姥爷怕她下不来台,连忙出言相劝。
“江部长,大家有话好说,千万不要伤了和气。”
姥爷完全错了,这是你死我活的斗争,和气,早就伤到了骨子里。
不过江部长还是顺势,收起了驳壳枪,哼了一声,走到牢房外面。
江部长看看姥爷,转身离开了。
有看守扔给常大夫纸笔,说给他一夜的考虑时间,假如天亮还不写点有用的东西,留着他就是浪费粮食了。
姥爷想到江部长因为常大夫,什么都不说而头痛,就想帮她分担一点,让常大夫能够配合她的工作。
夜晚,常大夫没有去睡小床,还是坐着,姥爷也睡不着,就劝他。
“常大夫,自古以来成王败寇,如今大陆到处红旗招展,你的上峰已经龟缩孤岛,你何不顺应形势?”
常大夫白了姥爷一眼,非常的不屑。
“李悬方,你只是一个草头郎中,什么时候学会做说了?说实话,医术我比不过你,但是医术之外,你就不要多言了。”
姥爷摇摇头,心说你要真是那么厉害,怎么现在跟我,隔着铁栅相望?何况我天亮就能离开,而你,估计最后的结局,会跟那个独行大盗一个样子。
下半夜,姥爷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给惊醒了。
牢房年久失修,有的墙角也有小洞,那些鬼鬼祟祟的老鼠,经常会从小洞之间窜来窜去,姥爷这几天已经习以为常了。
但是常大夫那边,牢房的一角,爬满了老鼠。
几十只老鼠,都盯着常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