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声在阳台上运动了很久。
霍凛冬下班回到家时，叶声还在动感单车上没有下来，她穿着一件帽衫的运动衣，戴着帽子几乎将自己完全遮了起来。
可哪怕远远瞧着，霍凛冬都能感觉到她身上的低气压。
“回来了？”
叶声没敢戴耳机，怕小北有什么动静她听不见，霍凛冬一进门她就将机器关掉了。
骑了不知道多久，双腿已经没有了知觉，身上大汗淋漓。
霍凛冬应了一声，在玄关换了鞋，看着叶声。
她神色如常，看不出任何别样情绪，运动过后双颊透着红，“小北睡了。”
霍凛冬打开卧室门看了一眼，见小家伙睡得香甜，悄悄退了出来。
叶声等他出来才道：“凛哥你早点休息，我回去了。”
“叶声。”霍凛冬喊住她。
她回头，他唇梢微扬，“陪我喝一杯？”
……
两个人都洗过澡，换了家居服在厅的吧台上开了一瓶红酒。
“要抽烟吗？”霍凛冬说：“想抽的话我让楼下便利店送上来。”
叶声刚抿了口红酒含在嘴里，闻言差点呛到，咳嗽两声，看着霍凛冬：“凛哥，你怎么跟哄小孩似的。”
霍凛冬失笑：“抽烟喝酒，明明是大人哄自己的方式。”
“不抽了，我没什么烟瘾，只有想咬人或者想骂人的时候，会想抽烟。”
叶声知道霍凛冬不抽烟，喝酒都很少，今晚陪她喝酒，不过是看她心情不好而已。
两只高脚杯在空中轻轻一碰。
霍凛冬刚抿一口酒，听见叶声说：“霍聪把我给他织的那顶蓝色毛线帽扔了。”
眉心一压，霍凛冬神色微沉。
“小北替我打抱不平呢，跟霍聪闹起了别扭，一整天没跟人家说话。”
叶声笑了下，只是笑容里显得有些苍凉，嘴角渐渐抻平，“……其实，我不太会做妈妈，孩子和我不亲，以前在霍家都是他奶奶和姑姑轮流带着玩，只有晚上睡觉的时候或者孩子不舒服，我才能有机会抱抱他。霍聪不喜欢我，连抚养权，我都没法去和他爸爸争。”
不然哪个做妈妈的，会愿意把自己豁出命生下来的骨肉给男人？
“跟性格有关系。”霍凛冬说：“你和小北相处得就很融洽。”
叶声轻轻一笑，“小北性格好，活泼又暖心，和谁都会相处得很愉快。”
霍凛冬却摇摇头。
“你看着他挺开朗的，其实小北是个很没安全感的孩子，这跟他小时候被养父母丢弃在医院有关。”
叶声蓦地一惊，“养父母？”
她脸色一变，想起以前三哥说过小北是霍凛冬在医院捡到的孩子，她还以为是胡说的。
霍凛冬“嗯”了一声，“我是在一家县级市医院捡到的小北，当时他两岁多一点，刚被确诊白血病，就被丢在了医院，后来医院的人报了警，才得知小北是那对夫妻在家门口捡到的，他们不能生育，看着小北白净又漂亮，就偷偷留下了，没想到养到两岁孩子忽然生了病。”
叶声听得浑身都在打颤，不禁想起聪儿刚被确认白血病的时候，她的心像被人撕烂了一般。
没想到，小北的经历也那么坎坷……
“那后来？”叶声喉咙哽着。
霍凛冬喝下半杯酒，一向平静的面容也浮起些情绪，“我当时正在平流县带着团队做一个项目，小北是很好的研究对象，我便做主让院方把这则病例接了下来，没想到进行骨髓配型的时候，我的血型和骨髓跟小北完全相符，一验DNA……我的种。”
叶声双眸一下子睁大，半晌没能回过神。
—
晚上两个人聊了很久。
回到住处，叶声还没从小北离奇的身世中抽离出来，坐在沙发上缓了半天。
电话响起来的时候，叶声悚然一惊，是个陌生号码。
“是我。”听到霍明廷的声音，叶声就下意识地皱眉，冷淡道：“如果不是关于孩子，就挂了吧，我挺累的。”
霍明廷声音透着哑，像在抽烟，吞云吐雾的气息通过听筒传来。
“叶声，我也很累。”他说。
叶声安安静静地坐着，没说话。
半晌后，霍明廷道：“你给聪儿织的那顶小蓝帽，被我不小心弄脏了。你有空的话，重新给他织一顶吧。”
叶声气地笑了声，这父子俩是联合起来耍她玩吗？
“霍明廷，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闲？还是觉得我性子软，好拿捏，你就可以随便使唤我，把我当保姆对待。”
霍明廷皱眉：“我没这意思……”
“我不给他织。你有钱，你给他买吧。”
叶声说完，就挂了电话。
霍明廷坐在卧室的小阳台，背对着孩子抽着烟，完全没有察觉霍聪不知何时醒了，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她不肯再给他织帽子了。
她对他的爱只有那么一点点，说没就没了。
霍聪闭上眼，泪水顺着眼角淌下，打湿了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