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胡啊,他的命可不是一般的苦。”

    “小时候发高烧烧坏了脑子,好好一个孩子愣是被烧成了傻子。”

    “刚成年,爹娘又相继病死了,只留下他这么个傻子带着两个弟弟。”

    “要你说,这人倒霉到这个份儿上也够瞧的了吧。”

    “呵呵,可那老天爷就像是瞎了眼,还嫌他不够惨。”

    “没了大人养,哥哥又是个傻得,老胡那两个弟弟也就辍学出了门打工去了。”

    “不管怎么,这日子总得过下去不是。”

    “可是.......”

    话说一半,模样性情都很是粗犷的村长忽然哽咽。

    “可是苦尽甘来没盼到,他那两个弟弟又在一场意外里全都死了。”

    “好好的一大家子人,就剩下了孤苦伶仃老哥儿一个。”

    “他本来就傻,村里人跟他说了他弟弟全都死了之后,更是多了一个疯病。”

    “埋他弟弟的那天他都没去坟上看看,一个人跑去了村头站了一天。”

    “说啥,说他要等他弟弟们打工回来,等不到,就不回家。”

    “他等啊等啊,这一等就是三天,水米没打牙,直接饿晕在了村口。”

    “村里人发现了他,把他弄回家,又是好一顿的安慰劝解。”

    “可那些人嘴皮子都磨破了,他愣是一句话没听进去。”

    “最后他一蹦多高,莫名其妙的哈哈大笑了起来,他说他知道怎么让弟弟回家了。”

    揉了揉眼睛,村长再次做了一个深呼吸。

    “他说,他的弟弟们出门的时候跟他说好了,等挣了钱就回来盖房娶媳妇,三兄弟就不用分开了。”

    “所以从那一天他就开始到处捡一些破砖烂瓦,给他的两个弟弟盖房。”

    “他认为只要他把房子盖好,他的两个弟弟就会回家,他还怕他弟弟看不到他家的房子,所以这楼是盖了一层又一层。”

    “他哪懂什么盖楼呦,好几次,他都差点自己把自己砸死在土楼里。”

    “风大了,雨大了,那土楼是塌了盖盖了塌,一遍遍的尝试,一点点的加高,足足用了五年,才有了这座七层小楼。”

    “别说在俺们村儿里,就是在俺们镇上,也没有比这座土楼还高的房子。”

    “看他还不满意,依旧是每天都出门捡破砖捡烂瓦,还要加高,生怕他的两个弟弟看不到。”

    “谁要是拦着他盖楼,他就跟谁玩命哩。”

    村长的讲述算是简短。

    但那却是一个人悲惨的一生。

    董晨听到鼻子发酸。

    心中更加确定老胡就是自己要找的那个最伟大的建筑师。

    他最伟大的建筑,就是这七层土楼。

    他不想离开。

    是因为害怕弟弟们回来找不到家。

    他那么执着盖楼。

    是因为这是他和弟弟们共同的愿望。

    他的思念,成了执念。

    “那他一般都什么时候回家?”

    平复一下自己的心情,董晨问。

    村长脱口而出,语气有些无奈。

    “嗐,他什么时候回家,这谁都说不准的,有时候捡来的东西太多背不动了,他就会回家,有时候在外面走着走着忽然惦记家里的土楼,他也会回家。”

    “不过他并不喜欢别人进他土楼,遇见了,说不定要拿着棍子赶人的。”

    “我们村子里调皮的孩子也不少,但还真的少有人敢来他的土楼里玩的。”

    忽然想起什么,村长反问。

    “对了,你们过来采访这个,是要做什么?扶贫吗?还是要拆了他这座高危建筑?”

    村长把自己能想到的可能都说了一遍,然后就眼巴巴的看着董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