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扛在肩上的柳风,以佛力消磨体内渡生禁法,同时为大长老指明方位。
如何走,又该在何处止步,皆自他口中一一道来。
“嗡嗡……”
虫潮如浪涛般在后方推动,但有了柳风指路,这些蛊虫根本追不上五世身圆满的曹天石。
见识到柳风的能耐,曹天石也放下心来。
人影晃动,两三息便是一里,与无提的距离越拉越大。
“柳施主便是变数,贫僧与金蝉王血无缘了。”
见曹天石渐行渐远,后方佛光折转方位,无提及时抽身而去。
大阵全力运转,九成蛊群齐聚而来,还是无法困住罪魁祸首。
虫巢中心阴火大盛,炸响声不断,所有逃之不及之人,统统死在六世身手下。
无形灵压由内而外,半人半蛊的身影饥饿之下,本能地追逐在场五境生灵。
各势力佛修、蛊师,包括蜕仙宗散落在大阵外围的二十余活口,此刻都在亡命逃离。
一猫一犬,两头老妖一样在逃,狂怒之下眼中几欲喷出火来。
不说一个不留,只需屠掉九成被困虫巢的修士,凑足养料完成最后一步,至少能让老主人夫妇俩蜕变为真正的六世身,且神智恢复清醒。
但现在落得一场空,还反被疯掉的老主人追杀。
“可恨、可恨呐……多年筹谋,因一个人族小辈毁于一旦。”
“曹天石,蜕仙宗,此事老夫不会善罢甘休。”
两头老妖带着余下三头五境妖犬,还是不肯死心,一路追赶那道童子身影。
……
虫巢之外,两万尸邪大军围堵。
外层道门大阵,被破阵法器开出八个缺口。
可此时所有破阵的军士,皆不由自主地停下手中动作,尤其是南边的五千尸魅。
走了尸道,自然而然对大地亲近,对地下的动静也更为敏锐。
“隆隆……”南边地面传来震感。
往阵法缺口内看去,幽黑的虫巢内,蛊虫隐隐都聚向了这个方位。
没叫他们久等,蛊虫之外,又有其他身影出现。
一追一逃两方六名五境不足为惧,可再往里看,那深处如燃起了数千盏阴灯。
阴森火光炸开,积累多年而成的虫巢,被一片片夷为平地。
沈姓统帅凝目细看,扬声大喝:“是个残废六境蛊师,不必怕他,结军阵,以法器布下迷阵。”
“给本帅盯住那两头老妖,它们便是占据虫巢的妖物,饕骨阵石在它们身上。”
上千件法器布置在虫巢之外,整齐划一地奔行声在山林内响起,南边一动,另外三方尸邪大军当即分出大半军士合围过来。
六位五境统帅、十六头五境邪祟齐聚,后面是黑压压大片邪祟和尸魅军士。
白骨法器前后重叠出数百丈,滚滚尸气笼罩南面山体。
众军过万双眼看去,虫巢外围的虫阵在往内收缩,一座座小型阵法亮起氤氲灵光,试图堵截一团云雾。
确切而言,是要拦住云雾内藏身的蛊师。
蛊群追在云雾之后,随后则是四头妖犬,和一化为老妇的猫妖。
“引动迷阵,放箭。”
不待虫潮涌过来,几名统帅齐声下令。
一万军士搭箭连射,余下军士结成守阵,眨眼间三轮箭雨带起三万浊色火光。
“别射你家爷爷,射后面两头老畜生。”
最先到来的云雾内,一声音稚嫩的童子怪叫出声,云雾扭曲着变作一条长蛇,折向避开箭雨,一头扎入紧邻缺口的阵势内。
“蓬蓬……”
下一刻,漫空箭雨和虫潮碰撞在一起,群蛊后方响起妖物的咆哮声。
山上,一时火光大亮。
于此同时,远处一抹云气环绕的水光遁向这边。
水光飞至山脚下,在长河之畔落地。
云气和水光散开后,水云舟显露而出,舟身上除了陶家、夏家七人,还有一黑发青年,看上去谦逊有礼,正是魔道身柳风。
他一心避开渡魔宫和尸道人,却是落到了陶学义手里。
魔道身落下水云舟,闪身到河畔一女尸跟前,轻手为女子合上死不瞑目的一双眸子,以佛火将其化为灰烬。
“此女真心相随,落得曝尸荒野的下场,他是邪魔,我才是柳风。”
“陶前辈,你看那遍地被喂蛊的残尸,就是那邪魔所为,不出所料,他就在山上的虫巢内为害。”
魔道身柳风指向山脚下上千尸魅残尸,以他对自己的了解,笃定本体来过此处,眼下多半被卷入了山上的争斗当中。
看着魔道身义正言辞地痛斥自己本体,水云舟上的陶广庆面皮抽动,陶诗雨则沉着脸。
柳风本体她接触过几个月,心狠手辣不假,但为人绝不是丧心病狂的邪魔,不会无缘无故见人就杀。
反倒是这魔道身,外表看来如佛门老僧般和善,实则才是真正的丧心病狂。
他们没能寻到柳风本体,遇到这魔道身时,其为了补全残缺之躯,正坐在数十名蛊师的尸身上修炼。
抽出精血,生吞蛊虫,如非人的妖魔。
被其所害的蛊师,看样子是来自蛊师家族,男女老少死绝。
此魔除了一身佛道和魔道手段,像是还能吞噬蛊虫恢复自身,分明是为疗伤残杀蛊师,他还口口声声说那些蛊师是要害他的邪修。
“嗯。”陶学义淡淡点头,将魔道身卷回,脚下一缕真炁渡入水云舟内。
法宝腾空而上,舟身上的八人齐齐看向八里外的山头。
映入他们眼帘的是一座偌大虫巢,此虫巢正被人从内里破开,出现多处塌陷。
虫巢之外,尸魅大军围成一圈,东、西、北三面仅有少数人手,八成堵在了南面。
视线转向南面山林,尸魅大军集结,法器光华围拢成迷阵,正与虫潮碰撞在一起。
而在虫潮后方,一团云雾遁出虫潮,饶向西面,五头妖物紧追在后。
观大军中的五境统帅和邪祟,目标明显是两头老妖,为的自是饕骨阵石。
魔道身没有多看妖物,目光凝视云雾,其内上百个白发童子在欢蹦乱跳,扑入云雾内的邪灵皆是原路退回。
“蜕仙宗大长老。”
他认出白发童子,连忙提醒陶学义。
“那童子乃是蜕仙宗大长老,晚辈在蜕仙宗见过此人几面,五世身圆满修为。”
“没见到柳邪魔,极有可能是被此人藏进了内空间,未免疏漏,陶前辈最好擒住他。”
水云舟上的其余七人四下扫视,并未发现柳风,夏家夏松取出一六品镜状法宝,也不见有隐匿身形之人。
如此要么是柳风先行离去,亦或真如魔道身所说,是被那童子模样的蛊师藏进了内空间。
“五世身圆满蛊师。”
陶学义凝目打量白发童子,目光蓦地一转,虫巢南面在他视线内整个崩塌。
阴火冲天,一半人半蛊的疯魔现身,撞在大军结成的迷阵前,与十数头五境邪祟厮杀在一起。
“嗯?初入六世身的蛊师,还丧失了神智,如此上佳的分身材料。”陶学义眼中大亮。
比起重修一具分身,现成的六境分身无疑要省时省事太多,况且这还是蛊师。
“夏兄,你们拿下那童子,我先去收服那疯魔蛊师。”
水云舟上的几人正要动身,后方天际一道黑光遁来,是驾车飞空而来的渡魔宫一行人。
黑色战车魔气森森,掠空飞至三百丈外,车上九人全是五境。
“陶学义,我们的账还没算清楚,伱这就抓了我渡魔宫的弟子。”
“不想我们插手,先将人还回来吧。”
战车前两名五境圆满并肩而立,头生弯角的壮硕老者翻手一面大鼓,赤面长须老者则是弹指一枚圆球放大,两件法宝皆为六品。
他们看出陶家和夏家之人要的是柳风,当下他们弄不到柳风本体,至少也得将其魔道身拉入渡魔宫内。
至于此人本体身上有何秘密,等他们六境后修成《涅魔经》
三百丈外,陶学义一声冷哼,一掌将魔道身柳风扫飞出水云舟。
“陶前辈,你……”
魔道身黑发飞扬,眼底闪过歹毒之色,比起本体和那疯子六世身蛊师,他的价值在陶学义眼里显然差了许多。
两位渡魔宫长老隔空一抓,将其引到了战车上。
无需长老多言,穆浩初取出一壶魔血,不管魔道身柳风乐意与否,直接将魔血打向他的口鼻。
“此乃我魔宫赏赐嫡系的魔血,还不收下。”
魔道身柳风面色僵硬,明知拿的越多陷的越深,可也不得不配合着将魔血吸入体内。
玉琼子来到近前,笑看这位一头黑发的青年,模样与柳风一样,但气息截然不同,是个真正的魔修。
幽梵双手合十,面带笑意地见礼道:“柳师弟,以后我们便是同门,日后还请不吝赐教,小僧对苍陀庙功法有些兴趣。”
魔道身柳风脸色难看,瞥了眼玉琼子和幽梵,闭目炼化魔血,并不理会二人。
“轰隆、轰隆隆……”
山头上剧震不断,山体都在垮塌,轰鸣声中,各方杀成一气。
陶学义与半人半蛊的六世身正面交手,尸邪大军转而围堵两头老妖,夏家和陶家其余人联手追杀蜕仙宗大长老。
陶广庆躲在舟身后旁观,身前五人齐齐取出法宝。
对上一位五世身圆满蛊师,哪怕是他们出身阴玥皇朝大家族,如对方一心要逃,不拿出法宝也难拿下。
“几位阴玥皇朝的道友,你们不去抢阵石,追我一个小老儿作甚?”
山腰上云雾翻动,曹天石贴地急遁,一双白色眉毛皱了又皱。
他话音刚落,上头几人没有与他讲理的意思,一女手中嫣红羽扇牵引熊熊烈火。
另一矮胖男子手持宝镜,当空道道白光罩落而下。
余下一男一女,一个甩手法剑斩下,一个驾驭成套飞针。
“蓬蓬……”
“咻咻……”
大片林木化为飞灰,云雾眨眼间被清空,余下攻势落向白发童子本体。
“把柳风交出来。”飞舟上一粉裙女子厉声娇斥。
“他早被梁国擒了去,老夫如何交你?”
曹天石怪叫着施展出“木灵”蛊术,体色转绿,所过之处草木暴涨,其身形撞入漫山绿色中消失不见。
他一边在草木间潜行,时不时仰头看向头顶。
上头出手的是五名五境,靠后的小白脸初入五境不久,被他无视,难对付的是其他四人。
“柳风啊,柳风,你这是招惹了多少人。”
“进虫巢一趟,两头老妖恨不得活剐了你,眼下连这阴玥皇朝之人也要抓你。”
曹天石没有飞上去硬拼,沿着山体往下逃遁,后方火焰滔滔,整座山都似被点燃了般,声势骇人。
正琢磨着如何脱身,脑袋上方凄厉之音大作。
随着夏家领头中年男子手中白色晶体破碎,六品法剑当空一斩,山脚下展开一片剑幕。
数百上千道剑光接连,大地上转瞬间多出一道长达里许的切口,直入地下百丈。
“六品法剑!”
剑光擦身而过,曹天石口中怪叫,整条右臂连带右肩一起化为血雾。
“回去后你最好拿出值当的玩意,否则老夫吃了你。”
这位大长老心中大怒,藏在五脏血肉内的五条药蛊一齐炼化,体内五条异蛊齐鸣。
异蛊“回响”蛊术展开,由下而上,两百丈内陷入死寂,唯有虫鸣声入耳,舟身上的五人身中幻术,尚是四境的陶广庆当场晕厥过去。
“重时”蛊术接上,五人所见所感错乱,出手间重复前一刻的动作。
趁此机会,“水灯”掀起五道水色火流,逆空涌向舟身向的五人。
以五世身圆满修为,调动养到五品圆满的异蛊,又接连施展多种蛊术,杀上几个五境本该算不得难事。
可五道水灯火流,却舟身外涌起的水光屏障挡下,此宝除了飞遁还能护体,又是一件六品法宝。
不耗干催动此宝的灵物,除非实力足够一击而碎,否则这层屏障便破不开。
曹天石嘴里低骂一声,正要再补上两道蛊术。
“轰轰……”气浪炸响,一尊大鼎破空而来。
匆匆往后一瞥,鼎口儒雅男子手持画笔,在他身下,疯魔蛊师闭目坐于鼎内,只露出脑袋来,已然成了其备用的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