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鸿才接近南山这一军,五千大军中心,法器车辇上空人影一闪。
头顶狂风呼啸,沈姓统帅已御风飞过。
此处山峦连绵,距来时的山脚下不过七八里路,以五境的遁速须臾即到,只要不是五境,如此短的时间很难逃出太远。
看了眼这位统帅消失的身影,左鸿皮囊面孔上神色不解。
“如真是柳风来了,算上阎川,那三位都统没一个能活,可柳风是如何摆脱梁国和渡魔宫的!”
左鸿来到众军间的四境邪祟中间,看向大军动向。
南山这五千人马正布置破阵法器,尚未完全封锁虫巢南面。
他没有多看这些军士,估摸着柳风如何脱身遁走时,前方虫巢前却是炸起大片土浪。
一头五境邪祟骤然猛轰地面,形若老鳖的邪祟之躯散出黏稠黑水,百丈地面霎时成为烂泥。
“
左鸿凝目看去,烂泥前方一头四品蛮蛊破开地面,直冲向虫巢护阵。
那不是从阵内出来的,而是自山体内潜入这边的柳风,不想被五境邪祟察觉到蛮蛊遁地的动静。
黏稠黑水即将覆盖到蛮蛊之躯,那头蛮蛊一头扎入阵内。
正布置法器的众尸魅军士神情错愕,他们在此大费周折的破阵,这来历不明之人竟是跟进自家一样。
“隆隆……”黑水撞在阵势屏障上,被尽数抵挡在外。
这边动静刚传出,山腰上气浪轰鸣,沈姓统帅去而复返,只可惜来了也是徒劳。
……
虫巢纵横十余里,地上地下加起来,整座虫巢高有近九十丈。
穿过外层道门大阵,蛮蛊被虫阵阻下,虫阵内又有大量邪灵浮动。
柳风自蛮蛊口器内走出,一手按在蛮蛊头部,往自己心口处一扯,将此蛊吸入心口内空间。
虫群和邪灵扑来时,原地人影无踪。
通眼看破阵势运转,水月幻术隐身,柳风闯入虫阵深处。
他非但不退走还往山上赶,是因幸存下来的几名护法交代,大长老和四长老,两位五世身长老就在虫巢内,且此虫巢深处有不止一条灵蛊在推动大阵运转。
占据此虫巢的是两头五境圆满妖物,一猫一狗,还真被余芊芊说中了。
上山过来,灵蛊能弄到固然是好,得不到也不急于一时,灵蛊乃五世身入六世身的必须之物,而他距六世身尚早。
他来这边的目的,是为汇合宗内大长老。
宗内的五世身皆是嫡系出生,有手段联系太上长老,一下子两个五世身被困,便有可能引来太上长老。
不说太上长老能否赶到,有他带着被困的大长老出来,五世身圆满修为要逃遁总比他快上许多。
“也不知魔道身情况如何,他被擒下后,那帮人定会转而搜寻我的踪迹。”
带着些许担忧,柳风片刻间来到重重阵势内部。
眼前是上下堆叠的虫穴,与他在曲家村和镜湖所见差不多,都是经多年培养下来的虫巢,但规模要大出不少。
而地面、岩壁,乃至虫穴上,四处都有肉眼不可见的阵势笼罩,原来这里头还有不少小型阵法。
柳风没有细看前方景象,而是看向了自己胸口。
方一进入此间,白莲印记绽开苍陀庙画面,一大一小两座相连的石庙外,出现了另一座石庙的虚影。
“有其他苍陀庙传承之人在此虫巢!”
隔着数以百计的小型阵法,彼此感应模糊,但绝对错不了。
想到之前的天螺寺僧人,被那帮疯和尚追杀的佛修曾提起过无提,由不得他不怀疑。
“那修蛊道的猫妖在此,看来这个苍陀庙传承之人就是无提了。”
看苍陀庙画面中多出的石庙虚影,是一座小庙,对应前三层,无提多半抢了他人的传承。
转眼近六年过去,推测来无提是补全了功法。
心口浮现一团扭曲,一红衣身影被丢出,借着内空间内的血妖心脏,陆瑶勉强压下伤势。
陆瑶看清自己的处境后,眼神慌乱,她跟随两位四世身长老,趁着阵法展开前难得逃了出去,这下又被带了进来。
“阿风,那两头妖物在此地筹谋多年,不知有何目的,手段厉害着,我们不该来此。”
她下意识地凑到近前,瞧着柳风平静的面孔,又不禁有些失落。
叶云梦丧命,也不见柳风有半点情绪,若是换作她死了,结果可能也差不多。
“你们出来,身上可有联络两位五世身长老的子蛊?”柳风面无表情地伸出一只手。
“带我们来瑜国找阵石的是大长老和四长老,我逃走之时,那位四长老已是受伤不轻,当下死了也说不定。”陆瑶递出一条子蛊。
子蛊入手,受毒炁一催,仅仅是微微动弹,无法指引出具体位置,只有个大概方向,是受了此地阵法影响。
重新将陆瑶丢进内空间,柳风消失在原地。
一路深入,虫巢内部的阵法有新有旧,起码一半是噬灵宗蛊师早年布置,余下一半则是鸠占鹊巢的猫妖布下。
循着子蛊指引出的方向前行,不过三里地,先后出现诸多被困的身影。
追杀这些修士的既有蛊群,也有数量众多的犬妖,每一头身上都附身有十来只邪灵。
除被追杀的蛊师和佛修外,有两方一看就是来自阴玥皇朝的蛊师,会施展虫阵抵挡此地蛊群,还有余力在虫穴间搜寻。
柳风以水月蛊术隐匿身形,没有理会这些四处乱闯的修士。
他正要隐身绕过,陡然发觉那两方阴玥皇朝的蛊师,出手时的蛊术有些眼熟。
尤其是其中一方白袍蛊师,周身异蛊子虫正吞噬蛊群生机,令他心神一阵恍惚。
“那七个能施毒对付邪灵的蛊师,应该是与偷袭过我的姬秋同门。”
“身穿白袍的这四人,是白灵山蛊师,就是我分身加入的蛊师势力!”
身怀阴王蛊的姬秋之名,周婉与他说过,而能认出白灵山蛊师,是因梦中所见分身的经历当中出现过此异蛊子虫。
定睛细看一眼,白色异蛊子虫形体如鱼,每一条不过拇指粗细。
“异蛊虚鱼的子蛊。”柳风想起此白灵山异蛊。
梦中所见模糊不清,醒来时也只记得少部分,此刻亲眼看到,梦中记忆却是清晰了起来。
他的目光转向四人中的两个蛊师,想起二人的名讳,心中一股无名怒火油然而起。
“邵永楠,穆元,白灵山内山弟子,分身入内山时受此二人折辱过。”
“身为白灵山内山弟子,能修习虫阵法门十二种变阵之法,正愁梦中所见虫阵法门记不清。”
若是梦中所见画面全是分身真实经历,那这两人当真是该死,差点毁了他的分身。
血潮出现近几年,阴玥皇朝来人众多,倒是难得等来了白灵山的蛊师。
这时,两百余丈外的虫道上。
白灵山四位内山弟子与留仙宗蛊师拉开距离,名为穆元的蛊师双臂上肉瘤鼓动,吞吐着附近的气息。
肉瘤内,十来条异蛊子虫探出口器,是它们在分辨气息。
他们与其他长老和内山弟子分散开来,目的如留仙宗蛊师一样,皆是为了阵石。
“穆师弟,可否寻到蜕仙宗之人的去向?他们当中的四长老肉身被废大半,能寻过去凭我们四个都可能了结了他。”
“实在找不到,我们与长老汇合罢了,别撞到了那两头妖物手里。”
“当下我等还是费心些再找找,放在阴玥皇朝没几个敢打王血的主意,阵石内的王血难得,蜕仙宗抢走的阵石就在那两个老东西中的一人手里。”
四人俱是四世身,周身除了异蛊子虫,另有虫阵阻隔此处虫巢内的蛊群。
虫阵之间刻意流出空隙,他们体内异蛊虚鱼,可吞噬蛊虫生机,顺带养养蛊。
“气息太过混杂,短时间难以寻到那帮人的气息。”
穆元摇了摇头,又猛地转身向后方,子蛊捕捉到陌生的蛊师气息。
肉眼看去空无一物,是施展了幻境蛊术。
“有人摸到了我们后面,四世身。”穆元说着当即引动虫阵,封堵住后方留出的缺口。
“应当不是留仙宗的人,何人找死,敢阴我们!”
其余三人同时调动虫阵,不管来人藏身与否,先封锁后方五十丈。
“嗡嗡……”
近四百万蛊虫穿空,挤开此地原本的蛊虫后,阵型一变,群蛊猛地往内收缩。
很快阵内响起一阵连绵撞击声,一模糊的骨白色身形显现出来,平淡的话音随之传入四人耳中。
“柳某要问问你们白灵山之事。”
来人现身时白骨相加身,体表有一层厚达尺许的佛罡,虫阵围上来也无法在照面几息之间消磨掉。
“佛道、蛊道双修。”
“困在虫阵内还如此狂妄,不知死活,杀了他。”
这边的四名白灵山弟子只看一眼,振臂抖出一条条异蛊子虫,要先破此人白骨相。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他们觉得眼前之人神色和语气,和宗门内的一个内山弟子相似,凑巧的是也姓柳。
不过,记忆中那人绝没有眼前之人这般狂妄。
以免闹出大动静引来五境妖物,他们无暇多想,只管送此人上路。
“本想问完话留你们个全尸!伱们如此急着找死,是问不成了。”
来人森白面部睁开一只只复眼,身形几个闪动,避开射来的子蛊。
数十道影身脱离本体,往前齐掠,恰恰在虫阵收缩变阵的空档,寻着薄弱处钻空而过。
紧接着,本体与影身调换,白骨相身形站到了四人近前。
蛊术、佛力、心眼、通眼,一齐施展,他同样不想惊动五境妖物,在此狭窄虫道上全力出手,能折辱他分身的蛊师,对付起来是如此轻松。
“噗呲、噗呲……”
正在前面搜寻的留仙宗弟子,一行七人察觉后方动静,猛地扭头看来。
只见到掉在后面的四名白灵山内山弟子,竟是被一人轰成碎块,异蛊和纳物法器被全数取走。
……
虫巢南面往内约莫五里,这个位置的小型阵法,较之外围更为密集。
阵法空隙的一个虫穴前,数十万虫巢蛊虫徘徊于三丈之地,如陷进了迷宫之中难以飞出。
有这些虫巢内的蛊虫堵住虫穴出口,其他虫穴的蛊虫因而放过了这里。
此时,该虫穴内部,两名蜕仙宗长老守在前面,里头是一具残缺的人形。
“大长老还未赶过来,许是也遇到了麻烦。”
“师兄,你还能撑多久?”
两名长老回头看去时,四长老黎辄气息衰弱,眉心处一截虫体若隐若现。
这位黎辄长老,正是蜕仙宗六位五世身长老之一,当下处境着实惨了些,除了脑袋外,浑身上下没一块完整皮肉。
五脏六腑,也仅有心肺未完全毁坏,整个下半身干脆整个不见,被犬妖吞了去。
“等不到曹天石了,他性情古怪,不会在意老夫死活。”黎辄叹了口气,目光在两位四世身长老身上来回看了看,最后盯向了徐景长老。
此地余下两人,也只有徐景长老是个男子,而白素英是个女子。
被四长老凝视,徐景想到了什么,顿时面色一白,急声道:“我这躯壳年老体衰,师兄要了去,今生都将止步四世身,连再换躯壳的机会都无。”
“我派出去探路的护法和弟子当中,有几个还算年轻的好苗子,这就唤他们回来供师兄挑选。”
一旁的白素英长老中年妇人模样,背后也沁出了些冷汗,知晓这是四长老趁着还有余力,想要换副躯壳。
再耽搁下去,便是修出了命蛊的四长老,也是死路一条。
黎辄残躯上金鳞隐现,强撑着体内生机,缓缓点了点头,默认了徐景的说法。
徐景缓步退到虫穴出口前,引动母蛊,又冒险放出自己的蛊群。
少顷,虫穴前八道身影身来,两名紫袍嫡系弟子,四名黑袍护法,以及一名蓝袍的内宗弟子。
叫虫穴内的三人意外的是,最后一人是名四世身长老。
看清虫穴外的白发年轻身影后,徐景和白素英瞬间紧张起来,认出来人是嫡系弟子晋升的长老,即嫡系长老,与他们完全不同。
而虫穴深处的黎辄,眼中蓦地精光大放,体内血肉精华疯狂涌向残余的三条五品异蛊,眉心钻出半截的命蛊一闪消失。
同来的其余七人一无所觉之时,白发身影眼前景象变慢,心眼捕捉到钻向自己眉心的命蛊,嘴角扯起残忍笑意。
“看来柳某来的正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