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押?
这么耐不住性子?
江照莹见李嬷嬷眼中有担忧,拍了拍她的背,李嬷嬷才接着说道。
“那上面写着如果江家全都死了,江府所有的财产全都归宋成玉管理,经营也好,卖掉也罢,都由宋成玉那个畜生做主。”
胃口可真大啊,想要霸占整个江家,这算盘打得只怕整个京城都听得到。
“小姐,那份东西现在一直握着宋成玉的手里。”
江照莹站了起来。
“走,回宋府。”
李嬷嬷看着自家小姐耳清目明,一身冷意,眼里闪过一丝欣慰,随后点了下人,大队伍浩浩荡荡的前往宋府。
一问。
果然如她所料,宋成玉不在府里,宋夫人也出了门。
江照莹立即让人出各大店铺、庄子传话,但凡是宋成玉进门,不管他要什么都给,往多了给,越多越好。
推开院门。
李嬷嬷看着简单清冷的空留小筑,又是惊讶又是心疼。
在江府的时候。
她可是如珠如宝的养着江照莹,吃的喝的用的无一不是最好的,没想到嫁到了宋府,过的竟是这种日子。
特别是舒云和舒雨受着重伤的模样,李嬷嬷几乎气炸了,颤着手戳着她们的脑袋骂。
“平日里都是白教你们了,让你们跟着东师父练练拳脚,不想练,现在被欺负成这样。”
“自己都保护不了,怎么保护小姐?小姐在这里过的是这种日子,竟然都不告诉我,这被褥盖着不硌人吗?这杯盏能泡出好茶吗?这软垫坐着能舒服吗?”
舒云和舒雨被李嬷嬷骂得跟个鹌鹑一样窝在那里一句嘴都不敢回,对上李嬷嬷愤怒的眼神就嘻嘻笑一下,然后又赶紧缩着。
江照莹笑了笑。
“嬷嬷,简单就简单吧,弄多了,到时候还要费事搬。”
“那有什么关系?”李嬷嬷扬起略有些英气的长眉“咱们有的是人搬,夫人的札记上不是说了,要过好每一天每一刻。”
“过来坐下休息。”
江照莹扶着李嬷嬷坐下,端了热茶给她。
“都听你的。”
“嬷嬷,我们错了。”
舒云和舒雨急忙顺势认错,李嬷嬷看着她们三个,叹了一口气坐在她们身边。
“我就知道,靠你们两个是不行的,小姐没老奴,更不行,对了,真要由着宋成玉去拿咱们东西?”
江照莹浅浅饮着盏中的热茶,看向窗外冷笑了笑。
“恩,我想引蛇出洞,看看他究竟要这么多钱做什么,最后的目的是什么。”
李嬷嬷沉着脸点头,这样也好,早点除了这个隐患。
“小姐。”
正说着。
小丫鬟在门外说话。
“庄子上传话来了,说是宋世子到了那里,要五百万两银子,他手里有老爷画押的文书,已经验过了,是真的。”
“给他一千万两银子,另外再给他用绿色的箱子封存的珍宝二十件。”
接着又吩咐。
“再送信回江府,告诉父亲,明天一早该进宫了。”
李嬷嬷听着就知道江照莹有自己的打算,于是喝了茶便起身去布置园子。
她可受不了自家小姐过这种简单的日子,小姐就该娇养着,不论哪里都得娇养着。
很快。
丫鬟们进进出出,不断的搬东西出来摆置。
小半个时辰。
空留小筑就焕然一新,就连软榻上的垫子都是时下最好的缎子,最好的绣娘缝制出来的。
新进来的丫鬟叫彩蝶、彩鱼,十分伶俐,手脚也快,她们把舒云和舒雨侍候好了之后,便又给江照莹煮茶。
整个院子里的事情李嬷嬷一个人安排得妥妥当当,到了晚上,院子里灯火辉煌,李嬷嬷坐在窗口看着这才稍微有些满意。
“小姐,有一位杨小姐送过两次东西给大少爷。”
杨小姐?
江照莹脑海里便浮现杨翩翩那高挑又清丽的模样,笑道。
“大哥是什么反应?”
“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不过大少爷回了几套很不错的首饰过去。”
还好!
不算失了礼数。
“老奴觉得那位杨小姐,好像喜欢咱们大少爷。”
要不是真的很喜欢,哪有小姐家家这般主动的啊。
“嬷嬷觉得怎么样?”
“那自然是好的,老奴觉得比听云郡主好些,虽说郡主是个命苦的,但小姐也帮过她不少了,这位杨小姐,进退有度,知书达礼,会更合适做江少夫人,不过……”
李嬷嬷挑眉。
“私心上来讲呢,老奴希望大少爷多娶几个,开枝散叶,让江家人丁兴旺,只是郡主恐怕不甘做妾呢。”
江照莹听着也是长长的叹息了一声,哥哥现在恢复了清明,不再是以前那时运不好的模样,以后江家的路要怎么走,确实是要考虑的。
“待我有时间,约杨小姐出去玩,再探探。”
“也好。”
聊着聊着,外面凉风轻拂,李嬷嬷忙收了东西侍候江照莹歇下。
许是因为李嬷嬷在。
这一晚上。
江照莹睡得特别的好,一直到天亮才起了身。
江监正早早的就等在了府门外,江照莹洗漱收拾急忙出了府。
倒也没有急着进宫,而是先去观鹤楼好好的用了一顿早膳,听着下人禀着宋成玉用一晚上的时间挪走了江家的多少东西,拿了足够的证据,又挑选了送给周若谷的贺礼,他们才慢慢的进了宫。
因着位份是昭仪,又是新宠,所以皇上赏了一座宫殿给周若谷,名叫月辉宫。
恢复了女儿身的周若谷,如今已是宫妃装扮,看月辉宫的装扮,还有进进出出的宫人,江照莹眉眼微沉。
这绝不是若谷喜欢的日子。
她最喜欢的是游山玩水,做一个治病救人的大夫。
若谷原本呆呆的坐在窗前,看着外面那一小片天空,心里空落落的,听说江照莹来了,鞋子都没穿便朝着殿门口奔去。
一抬头。
见江监正也来了,又急忙让宫婢把鞋子拿过来。
“娘娘。”
江监正和江照莹上前施礼,周若谷急忙摆手,扶起了她们。
“伯父,照莹,你们就别笑话我了,我为什么进宫,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江监正看着她那孤清又落寞的模样,心里长长叹了一口气。
当年。
他和周若谷说,既然周家不是个东西,就过继到江家来,至少江家能让她吃得好,睡得好。
周若谷听着就红了眼眶,但还是拒绝了。
她心里有恨,周家令她母亲年纪轻轻就身亡,又令她孤苦无依,周若谷势必不会那么轻易放过。
“若谷,你何苦这样为难自己。”
江照莹心疼的握紧周若谷的手,她其实都替若谷准备好了,只要她愿意,她随时可以去过她想过的日子。
至于仇。
她可以替若谷报!
“不为难的,我现在吃得好,住得好,有人侍候,皇上都哄着我,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好的日子呢?”
“可你这样,我心疼。”
江照莹紧紧握着周若谷的手,周谷若笑着摇头。
“不看着他们死,我心难安。”
母亲含恨而死的模样一直在她的心底深处,虽然那时候她还很小,这么多年过去,她闭上眼睛就能看到那画面。
母亲是那样的绝望,那样的痛苦,那样的恨,她对自己是那样的不舍,那样的担心,那样的害怕。
可她没有办法了呀,她活不下去了!
带着那么多的遗憾离开。
每每深夜。
她就思念母亲,可她无处祭拜,只能跪着求天求地能够让她的母亲转世投胎,投生一个好人家,下辈子过些好日子。
因为。
周太医和那个继室,把她的母亲挫了骨扬了灰,别说墓穴,就是骨灰她都找不到了。
这是周若谷最恨的!
这件事情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江照莹。
所以这仇,她必须报。
“好。”
江照莹苦笑。
“如果你需要帮助,一定要告诉我,我会帮你。”
“好。”
周若谷也笑着点头。
两个人深深的看着彼此,眼里都是心疼,都是难过。
“周昭仪,周太医过来给您请平安脉了。”
来的倒是挺快。
周若谷眼里染着淡淡的嘲讽,转头冷声道。
“不用他,我要用别的太医。”
宫婢们急忙出去,可院子里传来疾疾的脚步声,随后周太医拎着箱子就冲了进来。
江监正和江照莹也适时的躲到了屏风后面。
看着坐在主位上一身华贵的女儿,周太医一阵恍然,她这模样,与她的母亲几乎一模一样。
嫁给自己的时候,她母亲大概也是这个年纪。
“当上娘娘了,父亲都不要了。”
周太医把药箱重重的往桌子上一放,随后坐在椅子上,冷眼怒怼着周若谷,周若谷沉了脸。
“你怕不是人老了,记性不行了,我和周家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周太医自是知道那文书已经生效,周若谷已经不是他的女儿,可是……如果他早知道眼前这个是女儿,而且能当皇妃,他不会把事情做的这样绝。
“话也不用说得那么绝,没有娘家的依靠,你照样不成事,再说了,我是太医,在这宫里,我能保你身子康健,你想要依靠,也要打算打算,你的弟弟妹妹也不小了,也该帮助他们了。”
一说起这个。
周若谷眼睛就开始泛起猩红,她死死的抓着椅子,语气嘲讽。
“周太医,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江监正说过,除了我,其他人都和你没有子嗣缘,你懂这话是什么意思吗?”
周太医的脸色一下子阴沉得可怕,可随即他又恢复了原样,挺直胸膛道。
“可至少她还是嫁给了我,那些孩子都记在我的名下,也没有给别人,是不是?”
……
别说是周若谷,就连屏风后面的江监正和江照莹听着他这话,也觉得怒火翻得想要冲出去扇他两巴掌。
不把亲生的当人看,却把别人的当个宝,这还是人吗?
周若谷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可这种堵心的恨意让她眼里铺满了泪水。
这可是她的亲生父亲。
要是可以选择,她宁愿自己是别人的种。
流着这个男人的血,她觉得耻辱。
所以。
她觉得自己很脏。
所以。
侍候皇上的时候,她也无所谓,反正血都是脏的,干嘛要装那些清白。
“你去探探口风,想办法把你的妹妹送到太子殿下的身边去。”
周若谷嗤笑了起来。
“我要有那本事,我就把自己送到太子殿下的身边了。”
周太医怒瞪着周若谷,抬手就要扇,周若谷扬起脸蛋。
“你试试!”
她如今可是正二品的宫妃,太医敢打皇上的女人,那罪责可不是一丁点。
周太医脸上闪过一丝难堪,一甩袖子恨恨收回了自己的手。
“总之你要帮她们,这是你该做的,周若谷,我手里……还有你母亲的骨灰。”
拎着药箱,周太医留下了一句狠话,转身冲了出去。
江监正和江照莹冷着脸慢慢走了出来。
周若谷气的浑身颤抖,指着周太医的背影。
“伯父你看,世上真有这种丧心病狂的傻子。”
嘲讽越来越多,可眼底的红意也越来越浓,江照莹握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她。
周若谷转头窝进她的怀里,颤抖着身子再也忍不住的狠狠哭泣了起来。
“谁把朕的爱妃惹哭了?”
皇上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过来,周若谷急忙擦了眼泪,一行人上前施礼。
见到江监正和江照莹在,皇上倒也不意外,桌子上还摆着满满当当的贺礼,想必是江照莹过来看周若谷。
周若谷身边的宫婢伶俐,上前把方才发生的事情说与皇上听。
皇上听着便冷笑了起来。
“周太医想把女儿塞到太子的身边去?”
想塞人进东宫的人多了去了,他算什么东西。
“皇上。”
周若谷走到皇上身边,轻轻捏着他的袖子。
“既然她们那么想攀龙附凤,那就都接进宫来吧,皇上是这世间最尊贵英明神武的男子,她们一定会喜欢的。”
“你当真这样想?”
皇上挑眉,周若谷眼中闪过一丝狠意,丝毫不在皇上面前隐藏。
“只要皇上到时候不怪我就好。”
“哈哈。”
皇上笑了起来。
他就喜欢周若谷这种不藏着掖着,不管做什么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随你。”
周若谷听着心头一阵冷意翻滚,转头吩咐。
“去吧,让内务府马上准备,也告诉周太医,明天就把两位小姐送进宫来吧。”
皇上这才转头问江监正。
“你怎地也跟着进宫了。”
江监正急忙起身施礼,一脸苦色。
“臣也是没办法,在刑台上,宋成玉逼着臣画了一份押,如今臣已经无家可归,身无分文了。”
“真是个无耻之徒,自己没本事,就一心谋别人的家产,都怪皇上不准他们和离,害得照莹跟了一个这样狼心狗肺之徒。”
说着。
周若谷还瞪了皇上一眼。
皇上一愣。
随后哈哈笑了起来,露出一丝无奈。
“这事……这事确实是欠妥当,只是朕一言九鼎,总不能让朕破了自己的金口玉言,给他们一道和离圣旨吧,到时候,朝臣们要怎么看朕?”
周若谷端起茶慢慢喝着。
“明着给自是没有必要,影响皇上的威严,但皇上可以暗地里给照莹一道圣旨,只要她愿意,随时可以和离。”
周若谷也懂江照莹,让她马上和离应该也是不可能,她一样要报仇。
所以。
最好的办法就是拿一道圣旨,皇上允她随时可以和离,如此一来,就万无一失。
“唔。”
皇上握住周若谷的手。
“那就看爱妃的了。”
眼神里的火焰几乎要烧到周若谷的身上,周若谷心中苦涩,却是抬眸看着皇上。
“好。”
只要能帮到照莹,什么她都愿意做。
“皇上还是先处理宋成玉的事情吧,不然江家的家产再多,也会被他败干净。”
“崔鹤寻何在?”
崔鹤寻随即出现,领命之后立即快马出宫。
护龙卫做事一向又快又狠,不用多久,事情就被查清楚了,东西的确是宋成玉拿走的,但是那五百万两银子和珍宝的去向也已经被他们抹去了。
这倒是出乎崔鹤寻的意料。
感觉到了事情的不寻常,随后他亲自出去细查,却惊讶的发现宋成玉竟然是个有手段,钱已经离开了京城。
而且。
他们查不到钱的去向。
那钱就像是沉进了大海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待到江照莹和周若谷用膳的时候,宋成玉已经被投进了大牢。
走访时。
不少百姓都说亲眼看到宋成玉确实是拿了什么东西给江监正按了一个手印,下来的时候,宋成玉一脸喜意。
周若谷看着坐在窗前,像一棵空谷幽兰的江照莹。
“他会死吗?”
她们俩的心态都一样,仇人不一定要死得干脆,慢慢折磨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不会。”
江照莹摇头。
“他的血可以帮助皇上缓解头疾,皇上不会让他死,若谷,你一定要小心,皇上的心思可不是那么好端的。”
周若谷一听,丝毫不在乎,一边给江照莹夹菜一边蹙眉道。
“我根本不端他,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大不了他杀了我,照莹,我想做个妖妃,一个祸国殃民的妖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