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谢蕴回到春熙苑的时候就听见明春边骂边哭的声音。

    她轻轻叹了口气,垂眸走了进去。

    明春正坐在院中地上,披头散发,破口大骂:

    “我家小姐一介弱女子主持侯府中馈,年年填补亏空。外面十几间破烂店铺还得我家小姐日日去打理。”

    “侯府早就破落了。要不是我家小姐,早就喝上西北风了。不要脸的东西。我咒没良心的不得好死!”

    谢蕴静静听了一会儿,对明月和明秋道:“关院门。”

    明月和明秋早就眼眶通红,齐齐道:“明春姐姐骂的对。侯府欺人太甚!这分明是要逼着小姐去死啊!”

    谢蕴摇头:“进去吧,从长计议。”

    谢蕴进了院子,让下人关了院门。

    明春抱住谢蕴,哭道:“小姐,夫人在世就好了。起码能替小姐出口恶气。现在国公府是继室做主,小姐的兄长下落不明。现在可怎么办呀?”

    谢蕴微微一笑:“说这些做什么?总归有别的法子。”

    谢蕴让明月和明秋给她打水洗脸。

    明春这才渐渐安静下来。

    谢蕴道:“今日之事我自有主张,你们都不许到处说嘴。”

    明春还要不忿。

    谢蕴对她道:“你是我身边最贴身的丫鬟,若是做不到,那我就让人送你回庄子去。”

    明春憋得满脸通红却是不敢再言。

    她大谢蕴三岁,自小跟着谢蕴。明春表面上性情如火却是极听谢蕴的话。

    谢蕴对屋里的人道:“从今日起谨言慎行,不要叫人抓了把柄。”

    她说完拿了一串钥匙道:“去取账本和库房的清单。”

    明春问:“都取来吗?”

    谢蕴点头。

    明春立刻去取了。

    谢蕴吩咐完明春,对明月道:“给我准备笔墨纸砚,我要写信。”

    笔墨纸砚备齐。

    谢蕴提笔了半天没落下。

    明月问:“小姐要写信找谁求助?”

    谢蕴不回答,想了想写了两封信。一封封在牛皮信纸,戳了火漆印,一封则是寻常家书。

    明春拿了账本和清单前来。

    看见这两封不一样的信。她心头跳了跳:“小姐你......”

    谢蕴淡淡看了她一眼,明春遂噤声。

    谢蕴让丫鬟唤来跑腿下人送信,没想到半天人都没来。

    明月捉了一个下人后气冲冲回来。

    明月气急道:“那女人央了姑爷要从房搬漱玉斋去住。所以府中好多下人都被指使过去替那女人搬东西了,没人跑腿送信了。”

    明春跳起来:“姑爷住齐心斋,她一个未婚女子竟然要住和姑爷相邻的院子?真是不要脸。”

    谢蕴面上微黯,道:“知道了。下去吧。”

    这时,春必居伺候侯老夫人的张嬷嬷来求见。

    张嬷嬷是侯老夫人的家生子奴才,也算是萧易城半个奶娘。她仗着自己这一层身份这三年向来是看不上谢蕴。

    因为谢蕴性子温良,平日就算是训奴婢都是轻声细语,给人一种随意都能拿捏的错觉。是以,张嬷嬷不少在人前背后刁难谢蕴。

    这次来必定不是什么好事。

    果然张嬷嬷到了后,道:“老夫人说洛神医搬进了漱玉斋免不得要添置点家具。不过公中银子不多,能不能预支个五千两?”

    谢蕴还没说话,明春就跳了起来:“五千?!五千两够侯府上下几百人一年嚼用还多。那洛神医是要金做的盘还是玉做的碗?”

    张嬷嬷冷哼一声:“我与少夫人说话哪有你这臭丫头插嘴的份?”

    谢蕴淡淡呵斥:“明春,慎言。”

    明春怒气憋了回去。

    谢蕴对张嬷嬷道:“府中有府中的规矩,这五千两要走府中公账可得让二房三房知晓下。”

    张嬷嬷心道自然是不想让二房三房知道,这才亲自让她来。

    张嬷嬷不悦道:“难道老夫人要点银子还需要知会二房三房吗?再说府中公账上银钱不够,往日都是少夫人自己贴补,难道这次就因为是洛神医的缘故,少夫人不想贴补了?”

    这话咄咄逼人,意思是往日.你都愿意贴补府中,怎么的今日就不行了?是不是对夫君要纳新人怀恨在心?

    这五千两,既是试探也是敲打。

    张嬷嬷只等着看谢蕴出不出这笔钱。

    她见谢蕴还是没反应,便不耐烦起来:“老夫人说,若是少夫人懂事点,拿出银子,也许世子对夫人会回心转意。”

    谢蕴默默听了张嬷嬷的话,依旧不语。

    张嬷嬷见她又这副闷声模样,说话便难听起来。

    “少夫人。是合离还是休妻都是世子一句话。现在世子要用钱,老夫人也豁出老脸来。少夫人再不给这个面子,到时候被赶出侯府可是很难看的。”

    这是明晃晃的威胁,和今日在春必居堂上萧易城用的法子是一样的。

    果然有其子必有其母。

    谢蕴似乎终于听懂了似的,点了点头:“张嬷嬷说的有道理。”

    张嬷嬷哼了一声,心道非得让老身说的这么难听才明白。

    真是蠢笨如猪,难怪世子不喜欢。

    谢蕴对气得浑身发抖的明月道:“随张嬷嬷去我的私库支取五千两,记得写个借条。”

    张嬷嬷愣住:“借条?什么借条?”

    谢蕴疑惑:“既然公帐上没有钱,婆母找我伸手借银子,那自然是要借条的。”

    张嬷嬷气得嘴唇都哆嗦了。

    她刚才费了半天口舌简直就是白费。

    张嬷嬷指着谢蕴:“你这是不想给钱了?”

    谢蕴依旧平静:“哪有婆家拿儿媳的嫁妆去贴补新妇?我倒是愿意白出这笔钱,只是怕传出去侯府名声不好听。”

    张嬷嬷被说得哑口无言。

    婆家拿儿媳嫁妆出来贴补已经是极丢人的事,更不用说拿了原配夫人的嫁妆去纳新人。

    张嬷嬷对着谢蕴那张平静的脸,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张嬷嬷走了,狼狈而走。

    而明秋和明月两个丫鬟眼睛通红,看样子是委屈得想哭。

    明春咬牙:“小姐,侯府是待不下去了。一个个都拿小姐当软柿子捏,都盯着小姐的钱呢。”

    谢蕴道:“我不是傻子。只是入侯府这三年可能被人瞧成了傻子了。”

    她对明春说:“花点银子,找个府外的人把这两封信送出去。”

    明春点头,揣了两封信出去了。

    过了半天,有丫鬟来禀报:“少夫人,世子说让你去书房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