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端虽然平息得快,麻烦仍旧不少。
傅淮远带过来的都是自己随从,后来到的人又多是许家护院,自然没法跟平安镖号里的长于拳脚、经验丰富的镖师相提并论。
打起来的时候看不出来,现在一停手,大家就发现平安镖号这边最多受了些小伤,但许家那一处,却是有两个人直接见了血,又有几人折了胳膊腿脚。
幸而马康街上就有医馆,平安镖号的镖头明奉当即把伤者送诊,又令人去给巡检打下手,一则封锁街巷,二则清点人数回答问讯。
等把几件着急的事情办完,他半点也不耽搁,立刻就找上了李训。
而先前同赵明枝打交道的那名管事和镖师也特地寻了过来,同她说话。
管事的先问好,又陪笑道“方才得知李二当家的未为入押,既如此,赵姑娘也无须再做什么转镖……”
等他说完,另那镖师便从身旁人手中取来一个小布包,犹豫一下,还是递了过去给管事。
管事的接过,送到赵明枝手边,道“今次也未帮上赵姑娘什么忙,原本签订文书不能作效,这金饼本只是订钱,自然也要归还了。”
他笑得十分客气,并无半点为难模样,反而好似把这金饼送回来,是抛掉了什么烫手山芋。
赵明枝哪里能接,连忙摆手,答道“今日闹出这样大事,不单叫贵镖局上下为我准备哪样多——提前安排的人、车、马就不说了,早间还有许多镖爷陪同我去那衙门,进进出出,等候许久,又出力良多……”
“眼下镖局竟又被人冲闯上门,其中缘故,我恰才已是打听清楚,一般也是缘起于我,正是惭愧之时,怎么还好意思将原本订钱收回?”
她来时路上早有准备,此刻把话说完,当即又将腰间分好的香囊摘下,反送回那管事的面前,道“还不知道如何慰劳诸位镖爷才好,也不晓得诸位有无受伤,更不清楚今次事情如何了结,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还请代为收下才好。”
香囊虽然不大,但鼓鼓囊囊的,看那向外凸起形状,沉甸甸模样,叫人一下子便能猜到当中非金即银。
这样酬劳本是赵明枝早已想好,如若没有傅家上门这一档子事,用之作为答谢,可以说十分大方,可放在眼下,却又有点勉强了。
她于是又补道“还请不要嫌弃,因不知院中损毁如何,更不知伤者情况,等到将来点清,我赵家自当另有慰劳。”
然而那管事的听得这话,却是唬得连退三两步,将赵明枝手中香囊躲开,急道“这可使不得!此番事情本是对面挑起,即便最后有所损毁,我们也当寻那傅大索要,同赵姑娘又有何干?”
如果说原本那许多殷勤动作,赵明枝还能当做是平安镖号上下厚道,以诚待人的话,此时对面人做法,便叫她难免生出狐疑来。
也太客气了。
开镖局同做生意并无二致,一样是为了赚钱。
先前对自己亲热厚道,还能说是赚良心钱,可眼下行事,却太不符合常理了。
哪有客人将银钱送到面前,偏偏不收的?况且这一份分明收得理所当然。
赵明枝只觉奇怪,也再去追那管事,见得一旁那镖师抱着臂膀,便将手中香囊放在那人胸前臂间。
那人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惊得把手放开,而香囊随之从他两臂间掉落,其人更是惊慌,又伸手去捞,终于半空捉住,一时彷徨,欲要退回时,赵明枝早已退后几步,道“些许心意,还是不要推辞了,光天化日的,倒是十分难看。”
那镖师如芒在背,站坐不安,无助去看那管事的,复又转头望向不远处。
彼处,明奉正同李训面对而站,见得此处动静,俱都转头来看。
那明奉见得手下求助,却是不自觉看向对面李训,等到他微微颔首,复才向那镖师点头示意。
镖师如逢大赦,终于把香囊拿稳。
而管事的也松了一口气,连声向赵明枝道谢,再道“赵姑娘不必多想,此次事情同你无干,衙门自有公断……”
竟是反而安慰起她来!
赵明枝愈发奇怪了。
一时李训同那明奉把话说完,早有平安镖号的镖师牵来马匹,又把二人行李提来,送他们出得街巷。
而那巡检、一干衙役、许多兵卒视若无睹,由着二人牵马离开。
不仅如此,明奉竟还带了十余骑人马相送。
诸人接连送了几条街,直到城门口,才不得已停了马,重将各色行囊挂放于备用马匹马鞍上,又有那明奉特特单独走到李训面前,将手中一小包不知什么东西呈了过去。
李训并无半点犹豫,伸手接过,复又一点头,也不多话,只道一声“回见”,众人才依依不舍站立原地,以目相送二人。
直到翻身上了马,已经往前跑了一小段路程,赵明枝犹有些难以置信感觉。
她忍不住转头问李训道“二哥,此事当真已是了结么?”
才出得城,前方不少行人,马跑不快,李训便放心把那马身往赵明枝马儿身旁靠近,同她齐头说话。
他道“你当还要怎样么?”
赵明枝也说不上来,只觉虎头蛇尾得厉害,总有些前后不着的感觉,便问道“许老夫人那处,不是想要招二哥做婿?她竟就此作罢了?”
又问道“傅淮远那处,他如此构陷,二哥竟就此作罢了?”
李训道“都是后事,眼下暂无功夫,等我抽空再来理会——你我俱有急事,先回京兆府要紧。”
赵明枝听得这话,自然高兴,只想了想,忍不住又问“二哥,我这一回麻烦平安镖号甚多,虽给了些许银钱,终究不好抵消,却不晓得……”
李训道“无事,明奉与我甚是相熟,今次只当卖了我面子,给我料理便是。”
他言语随意,全不在意模样,寥寥几句,便叫赵明枝果然放心,再不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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