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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救赎,如今正降临于热忱之人的身上。豪右之女鄂霏英,为何性情如此古怪?身为华族却轻视华族、作为女子却身着男装。本是顺父母,应天命的年纪,却迟迟不肯婚嫁。缘起缘灭,还需溯果由因。
在感慨命运仍旧站在自己这边的同时,鄂五小姐也不禁敞开心扉,将心中的憧憬一一道出。随着马车逐渐接近下河镇,往昔的景致映入眼帘。它们看上去既熟悉又陌生,毕竟过了恁多年,风沙土水淹没的地方不计其数,但那置身其中的感觉,依旧如初。
她笑了,笑着凝了眼眶。
每个人都曾陷入过一种状态当心中压抑已久的情感再也按奈不住之际,这时只需要某个契机,便可让人在一段时间内陷入完全的精神恍惚。在这种情况下,时间、空间的概念会被模糊,你所感受到的外在的一切,都似真似幻。唯有心中之情与眸中的热泪,是不可磨灭的真实。
自从与众人短暂的别离过后,鄂霏英便一直摆着那副萎靡不振、无比懊恼的模样。像个受伤的小姑娘,即使她那相比平常女子略显粗犷的小腿旁边,正放着一对分别有着美妙弧度的环首弯刀。她毫无顾忌地依偎在她的“慕容妹妹”身边,眼睛盯着窗棂外的世界,嘴里轻轻和着旧时的童谣。
总而言之,虽然面对的是萍水相逢的过客,但是现在的鄂五小姐,展现出的是那些伺候她数年的人也不曾见过的样子。这个样子,与传闻中敢爱敢恨、退敌无数的女英雄大相径庭。
“慕容妹妹。你那么温柔可爱,难怪那家伙如此喜欢你……”鄂霏英挽着慕容嫣的手,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既怕不小心把它折断,又怕抓不牢让它溜走,撒娇似的讲道“我差点替他人将你们二位陷害。如今,竟奢望你们能给予我一些安慰……”
慕容嫣斜睨着看了另一旁正在熟睡的白凤一眼,柔声轻诉道“或许是因为我知道,无论多要强的人,总有某些时候需要别人帮助吧?”
“其实,我表哥同白少侠一点都不像……但是,我还是莫名其妙地想起他来了。”鄂霏英也偷偷瞥了那少年剑客一眼,接着问道“他……真的睡了?”
见慕容嫣点了点头,鄂五小姐便继续说道“他呀!既不能文,也不能武,只是懂些草药医理,家里没有多大的财富与名望,更不消说要同我们家门当户对的事情了。我自己也不明白,究竟为何仍要惦记着他……”
还未等身旁的姑娘开口作出回应,鄂霏英便接上话茬,回忆道“或许是由于小时候,我经常在表哥家出入的缘故吧……那时因为爹爹一直苦于家无男丁,便一直想让娘亲生子。结果轮到我出世时,娘亲受了风寒,导致我们俩得一直好生调养。”
“所以,你便同张公子相识了?”慕容嫣问道。
“为了方便治病,加上表哥家里世代行医,便委托娘亲家里的人照顾了。”鄂霏英回道“在那里,一呆便是数年。后来娘亲走了,我的身子调养好后,便离开了那处。曾经也想让表哥上门提亲,可爹爹一直对他们家救不了娘亲的事怀恨在心,又忌于门不当户不对,是以屡次作罢!”
“想必,张公子一定有他的过人之处吧?”慕容嫣应罢,马车便倏然止了前进的步伐。
应接而来的,便是来自车前的声声呵斥。这突如其来的改变,打断了那两位姑娘之间的私语,让马车内昏睡得懵懵懂懂的人皆渐渐苏醒,包括适才一蹶不振的鄂五小姐。她似乎对别人搅乱自己的倾诉十分不满,随即便带上双刀,跟着御马的赵括蹿下车到外头去了。
只看两排拒马挡在路中央,两位差役模样的男人分别抵着两杆长枪,指着那贵公子,一唤一和地质问着“你是何人?从哪来?要到哪去?”
“我们只是路过的行商,要回北边去,只是恰好途经此地。”赵括挥着手,慌忙挡着枪杆子,回道。
“你可知道,过了这关卡,前面便是下河镇地域?”一位马脸差役收了长枪,杵在下巴旁边,讲道“现如今闹瘟疫厉害得很,也不是不欢迎各位,只是为了各位的周全,阁下还是绕道而行吧!”
“可……我们有急事,实在不能再绕道走了!”
“那也……也……也……不成!”旁边的另一位瘦脸差役铆足了劲头,终于吐出了半句话来“父……父……父母官下令,莫敢……敢不从!”
赵括见这厮口吃得厉害,便不打算回他话。见身后的鄂霏英也恰好现身,便又转向那马脸差役,解释道“官差大哥,不瞒您说,您看我身边这位姑娘。她千里迢迢而来,便是为了到这镇子上找寻多年未见的二哥,看在这份诚心诚意上,稍微通融通融吧?”
“这……是姑娘?”马脸差役倚着枪杆子,挠了挠脑袋,问道。
鄂霏英见对方如此不敬,登时便耍起脾气来,嗔道“怎么,看不出来吗?”见二位官差连连摇头,鄂霏英也不再客气,旋即抽出背上双刀,一副要杀要剐的凶样,威胁道“我再问你们一遍,让不让道?”
两位差役见这势头,大都猜出对方是何许人也,纷纷露出怯意。一旁的赵括唯恐鄂霏英又再惹事,便让她收起兵刃,拉到一边秘谈了二三句“姑奶奶,这可不是你家的地盘。若是得罪了他人,你我都别想有便宜占!”
“怕什么!你看他们那畏首畏尾的模样,让我再去唬一下,等等就会让开路来了!”说罢,鄂霏英便挣开赵括孔武有力的臂膀,过去挥着双刀乱说一通。
只见鄂五小姐从衽间掏出那封“血书”,绘声绘色地讲道“这是你们镇上的大夫‘张一’的亲笔信,我便是奉命前来送回信的。此时十万火急,你们若敢耽搁半分,出了事情的话,怕是难逃其咎!”
二位官差半信半疑,又想到此事涉及下河镇的危急存亡,确是不能儿戏。慎重起见,便打开关卡,放了他们进镇。
一路上两旁山丘绿林多如牛毛,连绵不绝。谁知在越过关卡后,绿林绿地,竟像被天上的神仙施了法一般,突然减少了起来。荒芜的黄土地逐渐充斥着四周,悲凉的枝丫上仅存的绿叶,亦是迫近凋零。
这本应生机盎然的盛夏,居然如同深秋一般凄凉。远处的小坡下边在冒着浓烟,仔细一瞧,发现正有不少人正在那处举办丧事。白色的素衣、深色的棺木、黄色的土地,在这朗朗青空下,交织在一起。
坡下的恸哭声似乎能传到官道上来,让那辆马车里的人也被此情此景所感染。看着那棺木被火焰燃烧着,死去的亲人便就此永不再见。人生到尽头,不过如此无论之前如何过活,最后也只是化作火星、灰烬罢了。
“这便是天灾吗?”久居闺苑,深受庇护的鄂霏英,也只能自顾自的发出感叹,同时,怕是在心里开始为他表哥的境况感到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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