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成晓淑神情复杂地笑了笑,尤加利问及原因。
我盼着毕业呢,成晓淑道,总在学校里待着……终归没什么意思。
怎么会没意思呢,尤加利惊奇道,就好比说像今天这样的活动,学校里每周应该都有许多吧?还有传道授业的师长,志同道合的伙伴……你不这么觉得吗?
一开始确实是的。
……然后呢?尤加利轻声道,然后就厌倦了?
也不是厌倦,就是……成晓淑认真地想了想,整个求学的过程和爬山也很像,都是这么高的山,这么长的距离,装备齐全的人能走,赤着脚的人也能走,有些人能从半山腰开始走,有些人只能从山脚出发……但只要肯吃力,终究是有办法登顶的。
尤加利听得不断点头,忍不住跟着说对。
只是从前我以为爬到了山顶就会不一样,成晓淑半靠在尤加利对面,这里的人,这里的风景,这里会发生的事……
就是不一样的吧。尤加利歪着头,前几个月我第一次去松雪原,我到现在都想象不出在那样的城市生活是什么样子。
成晓淑没有说话。
外面忽然变得热闹起来,尤加利和成晓淑都听见院子里传来接连不断的倒水声,两人不约而同地从这场充满蒸汽的谈话中醒来。
大家好像回来了。
是呢,尤加利笑起来,帮我看着火,我去提桶水回来。
她放下袖子往外走,穿过中庭时忽然看见一个人发呆的梅思南。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尤加利有些意外,你没和大家一起下山取水吗?
梅思南从沉思中回神,什么?
你一直待在这里吗?
梅思南慢慢站起身,表情看起来还有些恍惚,对。
尤加利皱起眉头,对眼前这个看起来斯斯文文的男孩子,她忽然没了好印象。
那么快去后院搭把手吧,尤加利道,好些女孩子都去帮忙了,你怎么好一个人坐在这儿呢?
梅思南懵懵懂懂地往厨房走,尤加利回头呵了他一声。
反了!走这边!
……
下午三点,众人终于吃上了午饭。不少人从背包中取出自己随身带着的罐装啤酒和可乐,易拉环开启的气泡声此起彼伏。
赫斯塔与尤加利跟着话剧社的同学坐在一处。席间,赫斯塔闷头吃饭,不时感受到来自对桌的几许视线,有几个女生频频回头望她这里看,那目光中既有轻蔑,又带着些许敌意。她暗自琢磨了好一会儿,忽然意识到对面是在瞪尤加利。
你认识那边几个女生吗,戴鸭舌帽的,还有她周围的几个……
不认识。尤加利悄声回答,她们好像一直在看我?
是啊,那几个干什么呢……
尤加利吃了几筷子菜,忽然反应过来:她是不是那个男生的女朋友,那个姓丁的?
不知道啊,没听他提过。
赫斯塔正回忆着那女孩的名字,就听见尤加利发出一声恍然大悟的叹息。
……我明白了。尤加利低声道。
赫斯塔看向尤加利,只见她的神情忽然变得严肃,霎时间心事重重。
你明白什么了?赫斯塔问。
突然,对桌的几个女孩爆发出一阵笑声,赫斯塔只觉得脑子里某根筋随之绷紧——她自觉最近有些笑声过敏,尤其对这些笑容中带着些许不可说含义的面孔,她格外敏感。
赫斯塔正想
开口,忽然本桌上一人提杯起立,敬成晓淑与尤加利——今日的这场山顶野炊问题不断,幸好两位大厨从天而降,及时救场,不然还不知道这顿饭几点才能吃上。
众人听罢连连符合,大家一起举杯,尤加利和成晓淑都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起来,她们往自己的杯子里添满了酒,眼睛都不眨便一饮而尽,这举动又引来一片叫好声。
尤加利才放了杯子,立刻有人重新开了一罐啤酒重新给她添上,即便尤加利一直喊够了够了,那人添酒的手也没停。等到尤加利的杯子满了,那人眼睛一转,发现赫斯塔的杯子正空着,转手就要把剩下的小半罐啤酒往她杯子里倒。
下一刻,酒水全洒在了赫斯塔的手背上——她眼疾手快地盖住了杯口,没有给对方半点机会。
赫斯塔站起身,你干什么。
……给你倒酒哇!
我不喝酒。
剩的又不多!那人拍了拍赫斯塔的手臂,你不是赫斯塔人吗,赫斯塔人哪有不喝酒的——
我不爱喝。
眼见赫斯塔朝自己逼近,那人喉咙微动,往后退了两步。
你这样……你这样……那人伸出食指,在半空中点了几下,忽然想起什么,又把视线转到尤加利身上,要不这样,你替她喝?
还不等尤加利开口,话剧社的另一个女孩子便忍无可忍地站起身,拖着那人的后领把他往外拽,你有毛病吗?没听到人家说了不喝酒?
桌上的人发出一阵哄笑,在接连不断的嘲讽声里,那个敬酒人识趣地走开了。
真有毛病。赫斯塔甩了甩湿手,重新坐了下来,哪儿都有这种人。
一旁尤加利忍不住笑,她低声道,你是真的不喝酒,还是不愿同这种人喝?
不喝啊,赫斯塔答道,我不碰酒精的。
……那以后再碰上这种敬酒,我倒真可以帮你挡一挡,尤加利取出两张餐巾纸递过去,我喝啤的基本不会醉。
用不着,赫斯塔仍颦着眉,他再来试试,我给他头摁桌子上。
尤加利哈哈大笑。
不远处,克谢尼娅也朝这边望来,她听见了两人的笑声,但不太能听清她们的悄悄话。她看着赫斯塔的侧脸,心里默默读秒,还没有数到三,赫斯塔已经敏锐地捕捉到这边的视线,下意识地转头朝这边看来。
克谢尼娅微微一笑,目光已经落回了自己的酒杯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