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关于周望突然冒出来的莫名其妙的话语，夏曦薇自然是完全听不懂的。
但周望也没有解释的意思，她也就没有继续追问，只是杵着下巴，笑吟吟的看着周望，似乎是想把这个男人看透。
“几位老总，这份估值报告，是我找权威的资产评估公司出具，我杨莉萍可以用我的艺术名誉起誓，其中绝对不掺杂任何一丝的水分。”
另一边，杨莉萍也不明白为什么眼前的几人好像事先就达成了某种默契，她只能极力隐藏自己的不悦，微笑着说道：
“我想你们都能看到，评估公司给出的整体市场价是1.79亿，当然，我自己的预期肯定没有那么高，但1个亿是不是低的太夸张了，霍总甚至还给了八千万的报价，我只能当你是在开玩笑了……”
“杨老师，我当然不会怀疑您的人格。”
霍承瑞只是淡淡一笑，以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开口道：“但我刚才所说，并非是玩笑……这份估值报告不够准确的地方，在于它忽略了几个因素。”
“什么因素？”
“比如说，这两处产业所在的玉矶岛在成为旅游景点之前，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村子，没有任何商业地产，这就意味着，缺乏一个参考的横向指标，这您不能否认吧？”
霍承瑞侃侃而谈，“而您当初开发这两处产业的实际投入并不高，甚至可以说大量的花费都在前期的设计上，您总共支出的成本，应该不会超过两千万对吗？”
“我当初建造太阳宫的成本的确不高，霍总你的猜测很准确，两千万相差不远，但……那是2000年。”
杨莉萍维持着笑容，声音却不自觉拔高了一些，“20多年前的物价是什么样，如今又是怎么样，这一点不需要我多说了吧，20年的跨度，不管你在任何地方买房子，我想现在的价值都起码翻十倍了吧？”
霍承瑞摇了摇头，“如果是一线城市，20倍也没问题，但这里毕竟只是白城，事实就是这两处房产的价值，极大的和本地的旅游产业绑定在了一起，而说起这个，就是我提及的第二个被忽略的因素了。”
“什么？”
“不提其他可能影响旅游业兴衰的因素，杨老师，您认为太阳宫之所以能创造出经济效益，甚至将整个玉矶岛都带动成为了白城的热门旅游景点，是依靠的什么？”
在杨莉萍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的时候，霍承瑞已经接着笑道：
“您自己应该也清楚的，是依靠您个人的巨大声誉……可如今，您几乎已经是隐退的状态，且我们一旦接手了这两处产业，无论后续何去何从，却都不可能再用您的招牌去经营，这就是我们需要承担的隐藏风险。”
“是啊，杨老师，霍总说的也是我所担忧的，你可以把太阳宫打造成个人的艺术空间，哪怕只是收收门票卖几杯咖啡，也能创造出不菲的经济价值，但对我们而言，这显然不是能走通的路子。”
来自广省的刘总，这时候也笑着附和。
“我听说之前太阳宫以酒店形式经营的时候，因为环保问题还被责令整改过，这就说明酒店的路子也不好搞，说句实话，我们拿过来也不知道该怎么搞啊？”
“老刘说的也是我在考虑的。”
廖建礼也点了点头，语气谨慎，“这两处产业具备投资价值不假，但后续的经营是个难点。”
另外两个杨莉萍邀请来的投资人，虽然没有再多说什么，但也微微点头，显然是认可其他人所说。
“所以，杨老师，1.79亿的估值在我们眼里肯定是虚高的，事实上8000万到1个亿，已经是我们几个公认的，比较公允的底价了。”
霍承瑞放下茶杯，最后说了一句，语气淡然，似乎一切尽在掌握。
听着几个投资人对于估值十分统一的意见，杨莉萍的神情是隐含一些无奈和愤然的。
只因场面和她之前预想的完全不同。
其实组织这场小规模的竞价售卖，已经是杨莉萍最后的选择。
这两年房地产市场实在太过低迷，早在一个月之前，她就已经委托中介帮她寻找合适的买家，奈何要么是价格远远低于她的心理价位，要么就是付款周期太长，让她无法接受。
她在艺术上的地位无疑是崇高的，但如今已经接近于退休的状态，影响力早不如当年。
因为公司的经营危机，以及几处投资的连续失利，她的现金流转出现了巨大的缺口，如果不能在短期内筹措到资金，她面临的很可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崩盘。
杨莉萍今天本来是有点惊喜的，因为到场的投资人数量超过了她的估计，她认为这种现场竞拍的形式，必然能让成交的价格更高。
但显然，她想多了。
到场的所有投资人明显都已经事先做过功课，甚至也许连她的财务危机都调查的清清楚楚，从他们翻阅评估报告的速度就可以看出来……
他们不会做任何草率的决定，因为一切都早就了然于胸。
这不是拍卖，而是他们早有蓄谋的“屠宰”。
甚至难说，在聚集之前，他们私下还碰过头……
“陈总，赵总，你们也是这样觉得吗？”
杨莉萍深吸一口气，又看向没有说话的另外两人。
这两人就是她通过私人交情找来的投资人了，也是她今天报以最大期望的两人。
两人纷纷开口，虽然说的委婉，但话语中的含义，却都也偏向于赞同霍承瑞的意见，无疑等于再次当头浇了杨莉萍一盆凉水。
艺术家出生的她，始终还有一丝天真的妄想，此刻她才发现，交情终归是交情，在绝对的利益面前，交情又有什么用？
“杨老师，这里还有两个人你没问呢？”
夏曦薇这时候笑着提醒了一句。
杨莉萍这才想起了什么，她眼睛一亮，又看向了周望和姜以森。
“那二位的意思……”
“杨老师，我今天就是替我哥来看一眼，具体怎么决定，你稍等，我先去打个电话，一会答复你。”
姜以森耸了耸肩，随即摸出手机，走到一旁打电话去了。
至于周望，则是笑着说道：“客观来说，1.79亿，确实高了一些，我肯定也给不了那么高的报价。”
“那周总你的心理价位是？”
“其实我觉得1个亿左右也差不多了……”
当发现别人也不是笨蛋的时候，周望想了想，直接按照系统给出的杨莉萍最低心理价位，报出了一个价格。
一听到周望的报价，因为之前的小震撼，而积蓄了不少期待的杨莉萍顿时大失所望。
她还以为或许年纪轻轻的周望会带给她某种不一样的惊喜，现在看来，还是她想多了……
也是，能在这个年纪白手起家，积累出亿万身家的人，又怎么可能不是精于算计的成熟商人呢？
一旁的夏曦薇倒也没有觉得周望的报价有什么问题，在商言商，别人都报低价，周望如果去报一个高价，那才显得奇奇怪怪的……
虽然夏曦薇还是有点说不出的心绪波澜。
大概是她总觉得，周望会有点与众不同吧？
听到周望的报价，霍承瑞看了一眼周望，嘴角隐约有着嗤笑。
他还以为周望能说出什么独特的意见，现在看来，不过也是拾他的牙慧……
这场竞卖到现在的节奏，可以说无形之中都被他霍承瑞一手掌控，这种微妙的快感远超入手一处性价比奇高的产业，让他颇为享受。
这时，姜以森也去而复返，迎着杨莉萍疑问和期待的目光，他倒也没卖关子，坐下来之后就直接开口道：
“我哥说了，看在曦微姐的面子上，一口价，1个亿，杨老师你同意的话，他可以和你再详谈一次，还有一些让步的空间，但前提是他会重新派出自己的团队评估一下产业的价值……我哥一般只会相信自己的判断。”
杨莉萍闻言，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先不说1个亿这个初始的报价，和霍承瑞等人也差不了多少，实在不符合她的预期，且姜明昊还想要重新搞一次评估，这一来一回，时间又要拖长。
“替我谢谢小姜总的好意，我会仔细考虑。”
杨莉萍勉强笑着答谢了一句，借着起身给众人倒水的功夫，她快速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等重新坐下来的时候，杨莉萍似乎也想清楚了什么，她环视一圈。
“各位，既然聊到了这里，我也和你们开诚布公吧，我自己能接受的最低价格，大概是1.3亿左右，这个价格我其实已经很吃亏了，因为我不会带走房产里的任何东西，而单是这两处房产里的古董和艺术品的总价值，已经不会低于3千万……”
杨莉萍郑重说道，“我可以保证，即便是1.3亿的价格，对你们而言，也是绝对划算的投资。”
谁都能听出杨莉萍语气之中的诚挚，一时间无人说话，在场的投资人都知道这就是最后的竞价阶段了，每个人都变得审慎起来。
过了一会儿，还是杨莉萍邀请来的陈总先笑呵呵的开口道：
“1.3亿的价格高了一点，杨老师，既然是开诚布公，那我也实话实说吧，我这里能给到的最终价格，就是一个亿，当然，看在过往的交情份上，我愿意多出五百万……杨老师你同意的话，我会先付30%，剩下的一个月内付清。”
“我这边的话，和老赵差不了太多，可以再细谈一下，但要超过1.1亿也比较困难。”
众人都给出了自己的报价，其中，廖建礼算是给的最高的，但也只是1.15亿，和赵总的报价大差不差。
“1.2亿。”
这时，霍承瑞忽的开口，吸引了杨莉萍的注意。
前期的铺垫已经足够，这时候自然是真正的图穷匕见。
迎着众人的目光，霍承瑞自信一笑道：“杨老师，这是我的最终报价，也是基于我们港岛地产公司的强大开发实力，能拉高不少投资回报率，我才愿意在我自己的心理价位只有八千万的基础上，直接溢价50%，您可以仔细考虑一下。”
一开始的压低价格只是前奏，谁都不认为杨莉萍真的会以低于1个亿的价格出售两处产业，杨莉萍当然也知道。
她一开始的愤然，更多在于他们一开口的压价实在压得太狠了，就算只是避免不了的拉扯，但也能看出他们的心理预期。
此时，得知了众人的真实报价，杨莉萍不由沉默了下去。
1.2亿，自然还是低于她最初的心理预期，但相比起别人，还是强了不少……
从其他投资人的表情来看，显然，他们也给不出比霍承瑞更高的报价了。
一时间，杨莉萍不由有些犹豫，她斟酌着问了一句，“那霍总，如果按照1.2亿的成交价的话，你这边多久可以付款？”
“快的话，一个月之内吧。”
霍承瑞知道事情到这里，已经成功了一半，不由微微一笑道。
其实他真正的心理底价，和杨莉萍报出来的1.3亿是差不多的，但拜托……如果真的以1.3亿的价格成交，那这毫无疑问就是一场失败的谈判。
“一个月有点太久了……”
杨莉萍皱眉，无奈的说道：“能再快一点吗？”
“杨老师，你自己也做生意，你应该清楚，这不是我能决定的。”
霍承瑞摇头道，“上亿的活资金，没有哪家企业能随随便便就拿出来，事实上承诺一个月的时间，已经是我看在你比较急的情况下，能尽力为你协调的最快周期了。”
“当然，如果你愿意接受1.1亿的价格，那我可以再想办法加快一些手续的流程，也许能在两个星期之内搞定。”
末了，霍承瑞又轻笑着补了一句。
杨莉萍又询问了一下其他投资人，果然，每个人都是摇头。
他们的付款周期，比起霍承瑞都只长不短，其中廖建礼甚至提出，他虽然能出1.15亿，那也只能采取分期付款的方式。
“杨老师，我可以出1个亿……”
这时，周望忽的开口道。
在此时的氛围里，周望这句话其实挺莫名其妙的。
不止是杨莉萍不明所以，霍承瑞也一脸莫名其妙……哥们你有病吧？
大家都报完价了，你突然跳出来说你可以出1个亿……
因为此时的1亿报价，在众人之中毫无竞争力可言，这句话就显得毫无意义，更像是周望在刷存在感一样。
但还不等众人想要发笑，周望已经又轻飘飘的补了一句：
“今天付款。”
回廊里，顿时安静下来。
在霍承瑞等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杨莉萍已经惊喜的站起身来，确认般的问道：
“你刚才说……你可以今天付款？”
“嗯，今天。”
周望点了点头，示意杨莉萍没有听错。
此时，其他投资人才回过神来，一时间不由面面相觑。
周望说他可以今天付款？
真的假的……
不是说他只是一个大型传媒公司的股东，刚刚晋升不久的亿万富豪吗？
哪个刚晋升的亿万富豪，能随手拿出一个亿啊？
众所周知，一个人的身家，是加上了房产、地产、不动产、股权等种种资产合计后的数目。
身家一个亿，和手里一个亿的现金，那完全是两个概念。
当年悍匪张某某借着绑架敲诈港岛首富的时候，已经千亿身家的港岛首富，连夜拼凑，也只能拿出5亿现金罢了。
这还是十万火急的情况下。
姜以森也有些愣神，他悄摸看过他哥的银行卡余额，也只有区区几千万，但他哥的资产，早在去年就已经突破了10亿……
这个周望能拿出1亿现金，岂不是说明他比他哥还牛逼？
霍承瑞也很想质问周望是不是在吹牛逼，但这话终归不好直接说出口，于是他只能阴阳道：“周总大手笔啊，一个亿说有就有了。”
他没有直接质疑，但话里话外，都是质疑。
听霍承瑞这么一说，杨莉萍激动的情绪也随之冷却。
她自己巅峰时期的资产同样过亿，她当然也明白这内里的区别……
然而不等杨莉萍迟疑着，在想怎么请周望证实一下的时候，已经洞悉了众人心思的周望，掏出手机，随手拨出了一个电话，随即将开了免提的手机放到了桌子上。
众人下意识看了过去，通话界面上的号码是“40066-95555”。
这是招行的私人银行客服电话，作为国内私行业务排名第一的银行，事实上，在场好几个人都是招行的私行客户，这个号码他们自然不陌生。
电话很快接通，先是机械的播报音，但很快就自动转接，变成了一个甜美的女声：
“周先生，下午好，欢迎来电，我是您的私行专属客户经理嘉琪，请问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的呢？”
“嘉琪，我听我的助理说，昨天我申请的那笔信贷额度，已经审批下来了？”
“是的呢，周先生，经过我们的加急申报之后，作为望周文化的全资法人，今天早上总行已经通过了您关于个人循环贷款额度的申请……”
“额度是多少？”
“目前给您审批下来的循环可用额度，为2.2亿元，另外按照总行的意思，如果您愿意以名下几家公司的部分股权为质押物的话，额度还可以继续上涨……”
“我确认一下，这2.2亿元，我已经可以随时动用了对吗？”
周望笑了笑，没有接她的另外一句话，只是问道。
“是的呢，周先生，我这边随时都可以将相应的资金打到您的账户上，按日计息，随借随还，请问您现在有需要吗？”
“暂时不用，需要我会让徐文茜和你联系。”
周望说完就挂了电话。
在昨天得到了情报之后，周望就在想，他去哪找这个钱？
他的资产不少，但现金其实少的可怜，只有两千万不到。
答案毋庸置疑，在不变卖资产的情况下，唯一的渠道就是借贷。
其实起初周望是有点抵触的，毕竟他曾经陷入过泥坑，但以周望如今的眼界，他只是转念一想就立刻释然。
钱多到一定地步，已经不能称之为钱了，它同样是一种可利用的资源，只有发挥出它的价值才有意义。
于是周望就开始好奇，如今的自己……能借到多少钱？
在通过徐文茜递交资料申请之后，银行很快就有了反馈，预计初始的信贷额度是2亿左右……
是的，两个亿，这还只是信贷。
无它，周望的资质实在太好了。
“0负债的高净值人群”。
简单感慨，就是这么一句话形容。
连负责审批的总行人员都觉得不可思议，在这个层面的富豪里，居然有人没有一毛钱的负债？
这简直就是unbelevble。
除了招行，明城商业银行同样愿意给周望一个亿的授信……
如果周望愿意拿出几家公司的股权来抵押，这个额度还能大幅上涨。
比较有意思的是，因为这个事，周望还突发奇想又去看了看手机上的信贷额度。
借呗30万，网商贷100万，微粒贷20万……
毫无意外，所有他看到的快速借款渠道，全部拉满，补充资料还能继续上涨。
也就是说，如今的周望，随便动动手指，就能一天借出几百万……
回想两月之前，恍若隔世。
在周望感慨的时候，其他人的眼神已经变得怪异了起来。
两个亿没什么，这数字吓不到他们。
但注意，这可不是正常的企业贷款，而是个人信用贷款……
银行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