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一用力,将铁无缺毙杀当场,陈易转过头去,便看见了仗桃木剑而来的白衣女冠。
殷惟郢下意识地抖了下,不知怎么的,每次他的目光落她身上,她都会莫名慌张,就好像下一秒,这人就会不管不顾地狞笑起来,将她按在地上。
陈易瞧见殷惟郢在这里,倒有意外,接着瞧见了东宫若疏,倒不太意外。
“这是什么情况?”
东宫若疏看见陈易杀人之后并不退走,疑惑道。
“这三人悬赏杀我,而我嘛…”
陈易说着,扫了殷惟郢一眼。
女冠连忙道:
“陈千户乃是在除魔卫道。”
一众护院面面相觑,显然对眼前之事摸不着头脑,东宫若疏见陈易不走,想到他或许所言非虚,便没有开口。
比起陈易为何杀人,东宫若疏眼下更在意的,是殷惟郢方才的反应。
似是有点…畏惧?
殷惟郢侧眸扫了一眼,察觉到什么,心湖泛起涟漪,却又转瞬平息。
她心已有思量,轻笑起来,朝陈易道:
“无事?”
“无事,谢了。”
陈易回答简略。
“无事便好,你一身武艺,说起来无需为你费心。”
殷惟郢声音清清淡淡,既不过分关心,也不毫不上心,距离把控之微妙,恰当好处。
这不似关心道侣,俨然似关心鼎炉的一幕落东宫若疏眼里,她歪了歪脑袋,
我的感觉错了?
想想也是,每代太华神女,都是何等的出尘仙子,岂会畏惧一做鼎炉的凡人?说出来那不可笑么?东宫若疏心里一番想法之后,便转过头去。
殷惟郢微微松了一口气。
而这时,她远远看见闵宁大步踏前,接着目光首先扫向了她,接着再落到陈易身上。
“你没事吧?”
闵宁问道,接着警惕地扫了一眼白衣女冠。
这眼神像是在说:她没对伱做什么吧?
殷惟郢微有不满,但没有说什么,眼角余光却瞄见东宫若疏微微异样的神色。
女冠蹭地反应过来,
她现在的身份,跟闵宁应该算是…情敌?!
既然如此,合该有些表示。
“他自然无事。”
殷惟郢出声笑道,
“有劳你费心了。”
?
闵宁转头盯起殷惟郢,眸光疑惑不善。
她这一副大妇模样是怎么回事?
她不是…被采补的鼎炉吗?
殷惟郢似是察觉这目光的意味,她从不想让相熟的人误会她跟陈易有更深的关系,却不知该说什么。
而陈易目光沉沉地投向了堂内,没有注意到女子间的思路风暴,更意识不到自己身处风暴中心,只是照例甩了甩刀上的血。
看见这一幕,殷惟郢咬了咬牙,权衡再三,还是太华神女的形象更重要些。
于是,她从怀里抽出帕巾,自上而下地放到陈易手上。
“拿去擦血,不必还我。”
她淡淡一句,并不去看闵宁,像是不甚在意。
陈易斜睨了殷惟郢一眼,接过手帕,她怎么今天转性了,不过这副关心人的模样…还有点讨喜。
而此时,李济生已缓缓上前,朝陈易一个拱手。
“我这一回坏了锦雅阁的规矩,但事出有因,还望李阁主谅解。”陈易开口道。
不久之前,李济生便已提醒了他安南王要悬赏杀自己之事,他明白,这位阁主未必没有借此试探他的意思。
既然试探,那便让他试探,而自己要做什么,就还是做什么。
“这是自然之理,谁让他们几位当着千户之面悬赏千户之命。”
李济生如此回答,随后扫了护院们一眼道:
“还不及时收尸?”
护院们得令旋即将铁无缺的尸体拖走,又将堂内两具尸体一并带走,而这时,李济生已将目光投向了白衣女冠。
“这位想必是景王之女,恰好,这位合欢宗传人被你王府拍下,鄙人随时可带你接手此人。”
李济生话语刚刚落下,陈易便斜看了殷惟郢一眼。
女冠暗道不好,她当然明白陈易目光里的意思。
她买下这个传人,本是为了从这传人手中得到合欢宗采补之法付之一炬,可若是让陈易得知此事……
那个男人,不知会用什么手段对付自己……
殷惟郢不敢想下去,每次一想,她像是望梅止渴般,大腿间不住发麻发抖。
想到什么,殷惟郢就心生惧念,挣扎思索之后,她暗暗咬牙,面上仍平静笑道:
“此人于我何益?阁主还是带陈千户去看吧,本就是为他而买的。”
一万六千两银子…全给他做了嫁衣……
殷惟郢说这话时,心都在滴血。
而且搞不好…他就从那传人口中得知采补之法,
她怎么会在这里碰到他,他真的是…命中的魔星!
听到殷惟郢的话,陈易也是一惊,他扫了她两眼,笑道:
“你还怪好咧。”
“合该如此罢了,金钱于长生而言,又有何意?”
殷惟郢淡然道:
“左右不过身外粪土,倒不如尽早挥霍。”
东宫若疏见此,眸光明亮,暗暗钦佩,这样淡薄钱财,果真蓬篙之人。
李济生看向陈易道:
“那…陈千户便随我一道来吧。”
“好。”
陈易旋即起步。
李济生领着他走过廊道,穿过厅堂,随即来到了一处狭小的厢房内,推开门,便见到被绑住手脚的合欢宗传人薛清盛。
有人来到面前,薛清盛只是抬一抬眸,又垂了下去。
陈易看着他,问道:
“问你个问题,知不知道你们宗门跟魔教到底有何勾结?”
薛清盛并不回答,沉默不语。
陈易微微皱眉,又问道:
“再问你一个问题,为什么合欢宗供奉的是药师佛?”
薛清盛仍不回答。
陈易深吸一气,最后道:
“问你问题,你不说话是吧?”
李济生这时道:
“陈千户,光是问是没用的,当时我们问他,他也是什么都不说,最后还是靠丹药,才让这人吐出字来,而即便如此,吐得也不多。”
“这样啊,不过我倒是有更好的办法。”
陈易的嗓音极其冷漠。
“更好的办法?”
李济生不住困惑。
陈易没有回答,而是看向薛清盛,冷冷问道:
“不回答,故弄玄虚是吧?”
薛清盛连看都不看陈易,而下一秒,他的头颤抖地拧了过来,瞳孔骤缩,紧闭的嘴唇终于颤动。
刀锋已经穿透了他的腹部,陈易用力一拧,将肠子搅碎。
“不回答就别回答了。”
陈易把刀抽了出来,
“我直接找人搜魂。”
李济生看着这一幕,竟有那么一刹那呆若木鸡,这么多年,他什么人没见过,但这样的情况,却还是头一次见。
一万六千两银子买来的人,就这样说杀就杀?
………………………………
蓬莱仙岛上。
男子敲击编钟的手,停了一停。
身旁一种男女道童们也随之停顿,手上的笙磬鼓瑟也因缺了主心骨随之停住。
“师叔,怎么停下来了吗?”
一个小道童不解问道。
男子回过神来,淡淡一笑,
“并无什么。”
话语落下之后,他的目光仍落于远处湖心亭的棋盘。
又一颗棋子碎裂开来。
蓬莱道子垂下眸去,细细琢磨,仍然百思不得其解,
啰里八嗦的李谢灵杀了,
怎么这回沉默寡言的薛清盛也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