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娶涂山氏之子,谓之女娲,以生启也。涂山女娲死,女娲之肠,化而为蛇。
青首巴蛇在地宫游走,其巨大蛇头上的刀口已经干涸,即便陈易有着赤金舍利子,那一记摧风斩雨,仍旧未能伤其根本。
它的出现,让周依棠的眉宇微微紧促起来。
陈易明白,周依棠是在担心其伥鬼的身份,会为涂山氏寻到她的所在。
周依棠似在犹豫。
这头由涂山氏的肠子所化的异兽,离这座墓室似乎越来越近。
“周真人是在想,重创之下,到底能不能在一盏茶内解决它?”
陈易缓缓开口问道。
一旦拖延太久,那么涂山氏就会知道周依棠的所在。
毕竟在这地宫里,寅剑山剑甲是唯一一位足以与之抗衡的人。
周依棠意外地看了陈易一眼,微微颔首,
“你说的不错。”
“那我有一个办法。”
陈易说着,从怀里取出赤金舍利子道:
“我与殷仙姑吸引巴蛇,你攻其七寸。”
殷惟郢听到这话,微微皱眉,陈易扫了她一眼,她不置可否。
周依棠垂起眸子,似在思索。
良久后,她道:
“好。”
陈易点了点头,转身对殷惟郢道:
“有没有金光护体符,有的话赶紧掏出来,没有的话咬破指头花几张。”
白衣女冠闻言从怀里抽出符箓,点了点头道:
“有。”
即便陈易的语气并不算好,可道心一度坚定下来的殷惟郢,却并未面露不悦。
“那走吧。”
陈易淡淡道,走前对周依棠留下一具
“周真人,你伺机而行。”
周依棠并未多言,只是颔首。
陈易踏出墓室,走过廊道,接过殷惟郢的金光护体符,直面巨大的巴蛇。
看见陈易的一瞬间,巴蛇便抬高头颅,青色的蛇鳞绷动,蛇信吐着发出嘶吼。
上古之人,以蛇为神。
庞大无比的巴蛇,更是被夏民们当作一方山神来崇拜。
更何况,这头大蛇出自于涂山,大禹之妻,夏启之母。上古年代,夏启亲手弑母,将其抛尸于荒野,才有了这条大蛇。
每当祭祀,必然拣选男男女女数十人喂于巴蛇之口,金文里的“神”字,正如一条蜿蜒的蛇。
巨大的蛇瞳怒视着陈易,巴蛇未曾想到过,曾被奉为神的它,竟然会被牲祭之食所伤!
硕大的头颅张开尖牙,猛地朝陈易扑杀过去。
地宫都仿佛在震荡。
白衣女冠殷惟郢双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随后在凭空一指:
“定!”
定身诀一出,巴蛇的身体肉眼可见的迟钝了下,
陈易掐着符箓,在蛇头扑向自己的那一瞬间,捕捉到定身的时间,猛地把金光护体符往蛇头上一拍。
金光乍现,庞大的蛇头冒出被灼烧的血气。
疼痛之下,巴蛇的头颅微微一偏,陈易一个侧身,刀锋划着蛇嘴脱口而出。
随后,朝着巴蛇先前伤口处,一记摧风斩雨。
刚刚结痂的血肉瞬间爆了开来,蛇血建设四周,地面冒起了灼烧腐蚀的白气,陈易身上有赤金舍利子,佛光阵阵,抵御住了蛇血的侵蚀。
再度受创的巴蛇嘶吼阵阵,蛇信乱舞,近乎于疯狂。
它昂起头,准备再度扑杀过去。
也就在这时,它的注意力全然被击中在陈易身上,蛇之七寸毫无防备地暴露出来。
远方划下一剑。
磅礴剑气顷刻而至。
巴蛇瞳孔瞪大,似是愤怒、惊愕、不甘。
随后,巨大如小山般的蛇头,如崩塌的巨石般断了开来,重重砸在了陈易面前,强大的冲击力震得眼前的地宫轻轻晃动,飞沙走石、尘烟四起。
陈易抬手挡住烟尘。
随后看见在蛇身后一倩影独立,莲花冠下,青丝如飞瀑飘荡,蛇血四溅,却出淤泥而不染。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是独臂。
陈易喘了几口气,接着看向巴蛇,只见其蛇头断开的裂口处,有什么在缓缓淌出。
那是一片龟甲,浸泡在蛇血之中,却不染蛇血。
看着那片龟甲,陈易不以为意,殷惟郢似有冥冥预感,先一步将之捡起。
金光护体符下,殷惟郢捡起没有受伤,她仔细一看,眼神熠熠。
“那是什么?”
陈易问道。
“许是神女传承。”
还不待殷惟郢说,周依棠便道:
“古夏民以蛇为神,侍奉神者即为神女。”
陈易微微颔首,原来是神女传承,这也怪不得殷惟郢会一门心思被这龟甲所吸引。
他转过头,再度看向周依棠,想到什么后请求道:
“不知周真人可否帮我一个忙?”
“什么?”
“卜卦二人的安危。”
陈易之所以没让殷惟郢卜卦,主要是不信任这個几次想杀自己的女人。
更何况在这地宫里,殷惟郢不一定有这个能力。
“名字。”剑甲很直接。
“殷听雪、字银台,闵宁、字月池。”
话音落下,陈易便看见周依棠阖上眼眸,仅剩的一手掐诀,双脚踏起八卦步,不久之后停了下来。
“不必担心,安然无恙。”
周依棠睁开眼道。
听到这句话,陈易终于松了一口气。
放下心来后,看着她那张熟悉的脸,陈易有些忍不住,稍稍调笑道:
“这一回倒是我救了周真人,不知救命之恩,如何回报?”
周依棠挑了挑眉头,冷冷扫了他一眼,
“你要什么?”
“救命之恩,何不…以身相许?”
陈易下意识地耍笑道。
自己总喜欢这样,前世也总喜欢这样戏弄这不多言语的师尊。
哪怕是被毒打一顿也无妨。
“何故?”
有些出乎陈易意料的是,周依棠反问道。
“呃…”
陈易没想到她会反问,只能有些局促道:
“一见钟情,你信么?”
周依棠似是错愕了下,沉默半晌,而后冷笑连连。
“无聊。”
她走过陈易,嗓音出尘道:
“痴情多无聊。”
陈易转过身,目睹她的背影消失在了地宫的廊道之中。
“有点没忍住地就去…调笑她,”
陈易摇头失笑,有些懊悔自己说那番话,
“是我太理所当然了。”
想来这一次,又给她留下了不太好的印象。
………
走过廊道不久,待察觉不到陈易的气息之后,
周依棠侧眸道:
“出来吧,襄王女。”
随着话音落下,廊道的阴影里,探出一个挽着抛家髻的小脑袋来,左望望右看看,探一半没探一半,随时准备缩回去。
看见陈易不在后,殷听雪走了出来。
谁也不会想到,陈易苦苦寻找的殷听雪,其实方才就在墓室的角落里躲着。
她身上贴着周依棠绘制的隐匿符,全程看完两人互飙演技。
“我演的不错?”
剑甲出声问道。
“还可以,他应该看不出来,”
殷听雪点了点头,上下打量了周依棠一眼,察觉她气息紊乱,试探问道:
“你是…故意受伤的,而且还故意欠他救命之恩?”
武榜第九、道武双修的剑甲,怎么会如此轻易地便被涂山氏败落,殷听雪怎么都不会信。
周依棠没有回答。
真正的猎人,往往会伪装成猎物的模样。
殷听雪有些同情这独臂女子,不由劝道:
“为什么非要这样做呢?伱要斩这样的人三尸,若是成了,许是山上美事一桩,可若是不成,其中所耗甚大,说不准把命都会搭进去,这不值得……”
话还没说完,独臂女子便已回答:
“为他,没有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