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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84章浙江风波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斯凡之民于浙闽之地繁夫费焉,尔富庶之地于朝有功耶.............今令锦衣卫南司指挥使定武伯陈操代巡浙江诸府,钦此。”

    吴春一字一句的抑扬顿挫的念着,下面的浙江三司官员一个个跪在码头上听旨,直到吴春念完之后陈操走出船舱下了船,这帮人才一个个的站起身。

    刘维嗣当先朝着陈操拱手:“定武伯远道而来,我等浙江三司官员未曾先迎,还望定武伯海涵。”

    陈操面带微笑,语气却有些冰冷:“不妨事,多此一举而已,只是不能损了陛下的天威,况且锦衣卫也不都是什么好人,刘大人,你说本伯此言可有道理?”

    刘维嗣身体一颤,然而不得不抱着尴尬的笑脸朝着陈操拱了拱手:“定武伯言辞颇深,下官不甚明白...不甚明白...”

    陈操嘴角微微上扬,然后不理会他们,朝着前方走去,按察使廖开文赶紧使了个眼色带着黄崇涛一起追上去:“定武伯,我等浙江官员已经在府城内给钦差随行设好了接风宴,还请定武伯移出跸,赏光...”

    陈操不仅是钦差,关键他乃是有爵位在身的人,在大明朝后期只有公侯伯三爵来讲,最低的伯爵身份也是超品,不管文武,见了都要朝其先行礼,这是大明规矩。

    陈操倒是很耐那些个拍马屁的人,见着廖开文这么识趣,便停下脚步转身:“喝酒吃饭啊?也好,本伯一路行来,正也饿了,也别饿着传旨的吴公公。”

    黄崇涛拱手:“伯爷,末将给您引路。”

    杭州的青楼妓院比之金陵毫不逊色,若不是金陵有秦淮河的衬托,早就被西湖的花船画舫给抢去了风头,一个简单的妓院青楼,有时都能引得一个个有钱人豪掷千金,更别提那些个被青楼捧起来的清倌人。

    想那李逢春也是清倌人出身不是。

    杭州的青楼内的竞争太大,官员一般都喜欢去金香楼,这里不仅因为有教坊司的股份,更重要的是控制金香楼的背后的老板。

    金香楼的清倌人许多,李逢春便是从金香楼出去的清倌人,陈操在黄崇涛的带领下抵达金香楼五楼的大包间内,能坐下二十多人的大圆桌此刻空无虚席,陈操坐在主位上,左侧位是吴春,右侧位则是刘维嗣,然后挨个便是浙江三司的主要官员,按照官职大小依次坐下去。

    由刘维嗣几个人带头,一众官员一起朝着陈操敬酒,接连三杯之后,便开始了正题。

    杭州知府彭春坐在陈操的正对面,有些肥胖的他像一个弥勒佛一般笑着站起身,朝着陈操行了个礼:“定武伯,下官本来是拒绝他们的,毕竟定武伯是钦差,但是挨不住那些个商人名士的请求,所以将他们给带了来,他们也给定武伯和随行差员备了些礼物,还请定武伯看在咱们浙江人热情好客的份上见他们一见。”

    当官的给当官的送礼,为了避免落人行贿受贿的口实,一般都是让当地的豪绅组织起来,将要送的东西当做礼物发出去,一来自己的目的达到了,二来若是对方不接,即便想反咬一口也找不到由头,豪绅送礼算是人情,别人又没有行贿,你能柰别人如何?

    手笔很大,在杭州一众豪绅富商的带领下,一些家丁抬进包间足足五口大箱子,然后这帮人和陈操套了个近乎,纷纷撤离。

    想来这帮人干这个事情驾轻就熟,并不是一天两天了,陈操便想在浙江当巡抚或者某地主官,当是富得流油的存在。

    “哈哈哈...”刘维嗣一扫之前的尴尬,然后笑道:“定武伯莫要惊讶,我浙江人对于客人向来是热情的,下官刚来浙江时也是惊叹有余,还请定武伯不要客气,都是百姓的心意,望定武伯和诸位差员大人一定收下这些东西。”

    陈操作为阉党一员,自然是有不少一个战线的盟友的,浙江之地也有不少投靠了魏忠贤的‘墙头草’,但在座的哪些是,哪些不是,现在还看不出来:“哦,离开京都之前,只听说江南之富庶养活了整个大明朝廷,现在看来,是有过之啊...”

    “哈哈哈哈...”

    包间内的笑声很大...

    陈操说完便道:“说说吧,有什么东西,既然送来了,本伯也不能厚此薄彼,大家见者有份吧...”

    黄崇涛连连摆手:“不不不...此乃杭州地方士绅送来犒慰钦差大人的,咱们这些人,无功不受禄,无功不受禄啊...”

    刘维嗣觉得陈操在坑他们这一群人,自然是不会要的:“定武伯当真说笑了,把咱们浙江官员看成什么了,定武伯代天巡狩,有什么事情尽管说,下官定然会知会地方官府紧密配合,绝对不会给定武伯带去什么麻烦事。”

    陈操转头饶有兴趣的盯着刘维嗣看,然后笑道:“嗯,有道理,赵信,去把箱子打开看看都是些什么好东西。”

    赵信自然不会管刘维嗣的劝阻,陈操一下令,立马站起身走上前,当着二十多人的面打开了所有的箱子。

    里面不是金光灿灿的金条就是一张张的地契银票,银子都见不着,还有不少名人字画以及传世的古董。

    “嚯...”陈操立马站起了身子,踮着脚看着。

    刘维嗣和一众人带笑对看了一眼,大家心照不宣的点了点头,然后满意的看着陈操。

    彭春一脸热情的看着陈操:“定武伯请坐,这只是开始而已,不用惊讶。”

    “开始?”陈操惊声道:“莫非后面还有?”

    彭春笑道:“定武伯有所不知,钦差队伍旅途艰辛,待定武伯要返程之时,地方三司官员会按照惯例召集士绅给钦差队伍奉上仪呈。”

    “难怪啊...”陈操喃喃道:“谁都抢着争着到江南做钦差、做巡抚,想不到能捞这么多钱,张阳明这几年肯定没少挣啊...”

    一席话脱口而出,弄得在场的人都脸红耳赤,当官不为钱谁去当官?

    刘维嗣举起酒杯,为了缓解尴尬,故意打断了陈操的自言自语:“定武伯,今日远道而来,下官作为布政使,理当先敬定武伯一杯。”

    一众人也习惯性的端起酒杯,等着陈操举杯,哪知道陈操回过神来后,盯着刘维嗣好久,才道:“打杀锦衣卫这件事情上,他张阳明收了多少钱?”

    刘维嗣的动作一滞,他想不到陈操见钱之后居然哪壶不开提哪壶,当中甚至有人觉得这家伙是不是想收了钱不办事。

    “定武伯何出此言?”刘维嗣开口尴尬的笑道:“锦衣卫的人打杀了杭州城内的百姓一事证据确凿,巡抚大人也是按律办事,我等三司官员,还没办法插手啊。”

    “哦...”陈操恍然大悟般的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然而就在一众人松了口气时,陈操却又道:“既然是按律办事,”陈操斜着头看向了刘维嗣旁边的廖开文:“廖大人,你身为按察使,可知道在我大明打杀锦衣卫是什么罪名?”

    廖开文一时被问的言缄语塞:“啊,这个啊...这个...这个...哎呀定武伯啊,下官喝多了一时头晕有些忘记性了啊...”

    陈操感觉廖开文把他当三岁的小孩子在逗,也不和他一般见识,然后转头望着吴春道:“吴公公,锦衣卫在我大明朝是什么身份?”

    吴春挺了挺脖子,尖声道:“那可是天子亲军...”

    “定武伯,”彭春有些坐不住了:“您看是不是...”

    彭春的眼神看向了箱子,陈操故作姿态:“哦,也对,吴公公,听说陛下修缮三大殿花光了内帑,本伯看着这些百姓送来的犒慰怎么的也值个十万两,你看要不你带魏公公收下,回京之后交给陛下,让监造司用在三大殿的修缮上?”

    吴春眼睛一亮,这可是邀功的大好机会,不过转念想明白自己一切还得看陈操做主,便回问道:“定武伯辛苦,但这...”

    陈操摆手朗声道:“不妨事不妨事,本伯写书也赚了不少钱,差不了这几个而已。”

    两人仿佛演双簧一般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临了吴春才道:“既然如此,那咱家就替督公手下这些东西。”

    听闻收钱了,一众人都露出了欣慰的笑脸,然后一个个笑吟吟的你一杯我一杯的喝着。

    关键陈操还没表态,刘维嗣一直注意着陈操,果然。

    “赵信,本伯问你,打杀锦衣卫在我大明是什么罪名啊?”

    赵信朝着陈操拱手:“启禀伯爷,按律,杀锦衣卫者形同造反,严重者,满门抄斩。”

    包间内再也听不到劝酒的声音,顿时安静了下来,陈操又问:“若是锦衣卫杀害平民百姓,罪证确凿,当如何办?”

    赵信又道:“回伯爷,锦衣卫乃天子亲军,地方府衙及三司无权处理,须得交由南镇抚司审问之后,按照军法上报皇帝陛下,等候陛下裁定。”

    “哦...”陈操再次恍然大悟的看了刘维嗣一眼,然后再看向廖开文:“廖大人,你可听清楚了?”

    廖开文顿时冷汗淋漓,不禁伸手用袖口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下官...下官...”

    “本伯奉旨巡查南直隶浙江诸府,按察使廖大人居然连大明律都背不清楚,不知道还能不能胜任按察使一职,本伯以为,此事还得谨慎告知朝廷,让吏部仔细甄辨清楚才好。”

    廖开文一下就急了:“定武伯,下官想起来了...”

    陈操坐直身体:“是吗?那本伯问你,按律,你们地方三司或者巡抚衙门可有权利扣留锦衣卫?”

    廖开文看了一眼刘维嗣,就不说话了,刘维嗣见状,觉得陈操明显的是在黑吃黑,便理直气壮起来:“定武伯恐怕没有弄清楚事情,锦衣卫依照身份在杭州城内欺行霸市,打杀了那些反抗的小商贩,被城中的百姓围住要一个说法,因为百姓群情激奋才出现了打死了锦衣卫的事情,这等事涉及了几千上万百姓,到底谁是凶手,现在已经无从考证了,但他们打死了人确实事实,那些百姓都作证锦衣卫打死了人,即便是大明律如此,下官也不敢徇私。”

    “有道理...”陈操站起身,在包间内走动起来:“刘大人的话有理有据,哎对了,我记得世宗皇帝时,锦衣卫到浙江协助清楚田亩却被当地的士绅百姓殴死两人,不知道有没有这回事情?”

    赵信未等他们回答便道:“回伯爷,却有此事,当时围殴锦衣卫的人差不多有六千多人,全是当地士绅组织起来的,巡抚衙门都无能为力,事后因为涉及百姓太多,法不责众,所以便不了了之,此事之后,浙江田亩清查一事也就落了空。”

    在场人都心里有数,有些甚至露出了得意的表情。

    你能拿我如何?

    陈操点点头:“如此看来,浙江人真的是好客啊...”

    “定武伯,万事无绝对,凡事得留一线啊...”刘维嗣轻声道。

    陈操转头看着他道:“刘大人你糊涂了吧,本伯说了,本伯有钱,不差你们这点,拿你们钱的是吴公公,他与我无干系,怎么,你连魏公公也敢耍骗?”

    “定武伯你...”刘维嗣被陈操呛的无法回答。

    陈操干脆又道:“你们这帮人,联合起来抓了我锦衣卫的人,无故打杀数人,重伤几人,还抓了我南镇抚司的千户佥书官,当真是胆大妄为,不过念在你们请我喝酒又给吴公公送了犒慰,本伯呢就与你们客气一回,明天正午之前,把抓了的锦衣卫的人给本伯送到钦差行辕,本伯呢就与大家客客气气的走一个过程就算了,不然的话...嘿嘿...李维翰身为右都御史又是皇亲国戚最终都败了本伯手里,你们嘛...嘿嘿...”

    陈操说完便起身离开,吴春见状满脸笑意的朝着众人拱手:“诸位的心意咱家也就收下了,回头回京之后定然在陛下面前提起诸位的好意,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