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大雨磅礴,电闪雷鸣,狂风将道路两旁的树木吹得东倒西歪。在这般动静的掩盖之下,巷道里的脚步声似乎都变得隐秘起来。

    矫健而趔趄的身影从雨幕中快速掠过,密集的脚步声紧跟着追了上来,一场无声的角逐在无人的巷道里开展了起来。

    “人呢?”魁梧的男人一拳砸在墙壁上,低吼道:“跟你们说多少次了,不能小看他不能小看他,你们都当耳旁风是不是?”

    一群下属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到底还是有人忍不住插话道:“我们怎么想到他的情绪兽都已经回归了,自己也受了重伤,居然还能从我们这么多人的围堵下脱逃。”

    听出他话里的佩服,魁梧男人额角暴起一根青筋,“别废话了,赶紧找人!要是找不到,看我不扒了你们的皮!”

    听出他话中的阴森,众下属一个哆嗦,连忙去找人了。

    路过一片灰岩高耸的围墙,其中一人抬了抬头,猜测道:“你们说他会不会翻进墙去了?”

    同事抬头看了一眼,“你想多了,他受了那么重的伤,怎么可能还翻得了这么高的围墙?”

    可是,之前我们还觉得他受了那么重的伤根本就跑不远呢。

    最先说话的人正要开口,却又有同事开口道:“这围墙后面是恒阳郡主府,那可是有情绪师镇守的,安保监控系统更是不用说。他要真翻墙进去,那郡主府肯定第一时间就报警。”

    这样啊……

    轰隆隆——

    又是一阵电闪雷鸣。

    戈馥坐起身,披上睡袍下了床。

    她这会并不在疏月阁,而是在乐芳馆的三楼,也就是她的画室中。

    ——不管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她都喜欢往画室跑。

    乐芳馆这边有她的卧室,不过她本来只打算坐一会就回去,没有在这边过夜的打算。不想后来下起了雨,那雨势还不小,她便给疏月阁那边打电话说不回去了。

    尤蓉本来要过来,被戈馥以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为由拦住了。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原身的影响,每到下雨天,尤其是这样电闪雷鸣的暴雨天,戈馥心里就会开始烦躁,如何也静不下心来。

    走出卧室进入到画室,伴随着灯光的亮起,一张张或是浓烈或是素淡的画作显现了出来。

    画室里的画作并不多,大大小小加起来只有十几幅,并不是这八年她就画了这么些,而是更多的,当时为了不让人怀疑而不得不故意降低水平的画作被她收起来了。

    ——那些不完美的作品,在她看来是羞于展露在世人面前的。

    同时,也有那么七八幅画或是被送去参赛,或是参展被人高价买走了。

    尽管当初因为现实原因不得不去读临床医学,但对于绘画事业的规划,戈馥却并没有搁浅。

    先是自行“学”画,然后再勾搭上隔壁美术学院的梁教授,以出众的绘画天赋吸引对方,引得对方提出收她为徒。之后梁教授又是将业内同行介绍给她,又是推荐她参加各种比赛。开始她说把绘画当成一个爱好,梁教授虽可惜但也没有多劝,后来随着她画出的一幅又一幅高水准作品,以及一次次在各种美术艺术赛事中崭露头角,对方越来越坐不住,开始劝她专心画画。

    ——如今梁教授在国外,还不知道医闹的事,等他回来,再劝上几句,她就能顺理成章做出决定,从医院辞职,正式踏入画坛了。

    回头想想自己那些小心翼翼的筹谋,戈馥都为自己心酸。

    上辈子的自己是那样爱憎分明,何曾这般处心积虑?

    尤娘过来的时候,戈馥正在画小幅的现场速写,刚好画完最后几笔,她搁下手中的画笔,抬头看了过去。

    画室的面积有六百多平米,因此玄关处距离戈馥有一段不短的距离。尤娘担心身上的潮湿会损坏了那些作品,因此没有立刻进来,而是站在玄关门口,正拿着毛巾擦拭。

    “我不是说了不用过来了吗?”戈馥拎起一旁的松节油,动作迅速地将笔洗好,又倒了一点在手上,开始搓揉。

    尤娘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在水池边冲洗了。

    见她擦干手就完事了,尤娘连忙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一支护手霜给她涂上。

    “跟您说了多少次了,松节油对皮肤太刺激,洗完手记得涂护手霜,要不然皮肤要干裂的。”她难得絮叨道。

    别看郡主长了那么一张仙气飘飘的美人脸,但做事其实糙得很。就说这洗手的事,说了多少回了,不管是松节油还是医用酒精对手都有伤害,护手霜得勤擦,手膜要勤用,但没有哪次是不要自己叮嘱的。

    “你还没说来干嘛的呢。”戈馥拢了拢长发,在窗边的藤椅上坐下,转移话题道。

    尤娘叹了口气,“我起夜看雨越下越大,就过来了。”郡主果然没在睡。

    “我没事,等雨势小了我就去睡了。”戈馥声音淡淡的。

    “那我等雨势小了就回去。”尤娘有时候也是很倔的。

    看着郡主那张淡漠的面容,她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

    常听外面那些人议论说自家郡主高冷不好亲近,可是,谁又还记得,郡主以前最爱笑爱闹,也爱出门游玩。那会各府的大人看到自家郡主,哪个不夸她鲜焕活泼,惹人喜爱。

    也就是一夜之间,说变就变了。

    怪谁啊。

    过了十二点,雨果然一点一点小下去了,不用戈馥催,尤娘也起身打算离开了。

    “郡主您赶紧去睡,晚上休息好了,白天才有精神。”

    戈馥也没留她,乐芳馆只有一间卧室,加上南苑的院落之间都有游廊相连,雨势不大的话便是不打伞也淋不着雨。

    本是打算睡个懒觉的,不想隔天一大早,姚娘就一脸大事不妙地跑进了乐芳馆。

    “郡主不好了,扫地的仆妇在樱花林里发现了一个满身是血的男人!”

    什么?

    戈馥被惊醒,第一时间领会了对方这般惊慌的原因。

    “你怀疑是杨叔叔那边有什么不好?”

    姚娘点头,“戈家旧部,就杨将军的部队都是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