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r4-ep4:莎乐美(18)
“这么说,我们被骗了?”马林上尉同样端起步枪瞄准从大厅中央位置的血肉混合物中伸展出的机械手臂,“跟这些信不过的家伙做交易的下场就是这样。”
“不,他之前确实有求于我们,而且也确实要在第三方的协助下才能让他的意识转移出g船团从而逃过跟着这个变成诱饵的船团陪葬的结局。”埃贡·舒勒在几名新统合军士兵的保护下步步退却,尽量远离凶相毕露的曼弗雷德·白兰度,“这么说可能有些复杂……事实上,他一路上对我们所说的内容当中有90%以上都是真实的,甚至包括他和通用银河之间的内讧也是真实的。”
“这一点让我深信不疑。”亚科武中士龇牙咧嘴,他竭尽全力忍耐着立即向丑恶的怪物开枪射击的冲动,免得破坏了他们携带着重要情报从这里逃走的唯一机会。舒勒依靠着各种专门用于欺骗别人的话术才维持住了这段脆弱的合作关系,亚科武中士不会轻易地摧毁对方的努力,“如果一个团体之中的所有成员都坚信全世界最优秀、最强大的个体有权支配其他个体,他们很快就会开始自相残杀。”
在即将为曼弗雷德·白兰度解除最后一道屏障时,舒勒选择了放弃不可靠的临时合作关系,转而以双方同归于尽来威胁白兰度。先前他们受到生化人追杀又没有办法得到通用银河总部大楼之外的情报,那时舒勒必须接受对方抛出的橄榄枝;如今,双方的地位发生了逆转,曼弗雷德·白兰度逃命的希望就握在他的手中,若是曼弗雷德·白兰度不打算接受他的条件,他也不介意用更危险的手段讹诈这个自视甚高的精英人士。
曼弗雷德·白兰度的全息投影扭曲了面孔,代表着他当前使用的身体的那团丑恶血肉混合物也随着他的心意不断地挥舞着那些张牙舞爪的机械手臂。类似的手臂和末端带有各类接口的触手状线路同样普遍存在于通用银河的生化人体内,真不知这犹如人间地狱一般的图景是否便是通用银河期望中的乌托邦和天国。
“舒勒博士,我们应该遵守彼此之间的协议。”西装革履的青年男子影像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把你们从被生化人吞噬殆尽的命运中拯救了出来,现在轮到你们来履行约定了。让我得到从这里离开的权限,然后我就会控制那些运输飞船把你们送出这个迟早要被摧毁的地方。”
“尊敬的白兰度先生,我本人同样认为遵守契约是非常重要的,没有互信就没有更好的商业合作。”舒勒丝毫没有放松警惕,他的大脑飞速运转着,试图从自己一路上的所有行动中找出可能被曼弗雷德·白兰度利用的缺陷,“但是,我们对您可能出现的违约行为缺乏任何形式的有效惩戒措施。假如您在能够将意识转移出g船团后立刻销声匿迹,我们到时候就只能成为被记载在历史书中的天真婴儿了。”
“这是污蔑和虚妄的猜测,舒勒博士。”即便眼前的男子只是个全息投影,众人却分明看到它开始汗流浃背,连声音都有些颤抖,“我再重复一遍,请您遵守约定,不然我会放弃对无人机和生化人的限制。”
话音未落,挡在最前面的英勇战士冷笑着反驳了曼弗雷德·白兰度的胡言乱语。亚科武中士步步紧逼,用链锯在半空中来回划过,迫使白兰度的机械手臂向后远离他们。
“第1**规模调查船团就是过于相信你的鬼话才落到那种下场。”年轻的青年士官浑身上下燃烧着火焰,他势必要在怒火吞噬自身之前先把不共戴天的仇敌烧得一干二净,“曼弗雷德·白兰度,像你这样视利益重于一切的人如果会遵守契约,那也不过是因为违反规则的预期损失更大而已。”
——这实在是冤枉了曼弗雷德·白兰度和关键路径公司。以马林上尉所了解的情况而言,在这些巨型星际企业集团的职业经理人和董事们之中,持有类似观点的大人物不在少数,有些人甚至指责新统合限制了他们从雇员身上榨取更多的利益(即使新统合并未做出任何干预)。和常人相比,曼弗雷德·白兰度生前是个唯利是图的精明自私鬼,但在他所属的团体内,或许他只是其中一个不怎么显眼的代表。
“先派运输飞船过来接应,不然没得谈。”舒勒定下了谈判的底线,“看来把自己的思维并入集体意识网络并不会让你奇迹般地成为一个精通人工智能和计算机科学的专家……你把运输飞船停在我们正上方,等到我们进入运输飞船后,我会把剩下的操作方法告诉你。”
“先帮我解决问题。”曼弗雷德·白兰度惊惧交加,他的慌乱出卖了他内心的一切,连保护在舒勒身旁的这些对关键路径公司的情况一无所知的士兵都看出了白兰度的心绪。
“……如果您这么执着于要求我们先给您自由,那么我也只好勉为其难地选择和您一同留在这里直到crossg被新统合军击毁或是在自爆中回归宇宙了。”舒勒完全没有松口的打算,曼弗雷德·白兰度越是咄咄逼人,他就越要让对方不敢轻举妄动,“先派飞船,曼弗雷德·白兰度。你和你在通用银河的那些盟友互相算计,以至于你自己都差一点成为牺牲品,难不成你会诚实地对待我们这些以敌人身份出现在你面前的外来者?”
剑拔弩张的气氛蔓延开来,稍微胆小一些的士兵有了退却的打算,但马林上尉的目光让他们如芒刺在背。对这些被一腔热血和生活贫困的现实驱使着参加了军队的neus船团居民来说,他们在短短几年的义务兵役期间参加的实战比其他的新统合军作战部队的普通军官直到退役为止能见识到的实战还要多。只有那些渴望着鲜血和名誉的精英还在渴求着战争,士兵们早有了退却的打算。但是,他们很清楚,谁敢后退半步,马林上尉的链锯和子弹会比曼弗雷德·白兰度的机械手臂早一步追上他们。
“……怎么办?”亚科武中士压低声音,他也害怕双方毫不妥协换来同归于尽的下场,“博士,全靠你了。”
“外面是通用银河的心灵控制,这阵子马林准将正在竭尽全力避免士兵被控制呢。”舒勒光秃秃的脑袋上不断地冒出黄豆般大小的汗珠,“你们还保持着清醒意识,也就是说马林准将没有把自己支配士兵的重要手段完全托付给通用银河……好极了,至少我们不必担心逃出这里之后被原先的友军追击。”
“但咱们还是出不去啊。”
心急如焚的马林上尉试图联系去船坞偷取运输飞船的丰塔纳中尉,她连续发送了多次通讯请求也没有接到任何应答,这让她不得不联想到最差的结果:丰塔纳中尉已经殉职了。正当马林上尉掂量着自己作为有伤在身的战士的利用价值时,一条奇怪的文字通讯传递到了她的通讯装置中。这样的内容十分罕见,一般来说,稍有常识的士兵都会选择用全息投影进行沟通。
加布里埃拉·马林-塞拉诺只看了一眼,便向前推了推舒勒。舒勒心领神会,丢下手头的一切东西,拔腿就跑。亚科武中士见状,知道舒勒已经找到了撤退的办法,奋力挥动着链锯砍断那些向着自己逼近的机械手臂。他眼睁睁地看到其中几条机械手臂向着舒勒丢弃在地上的操作设备蜿蜒爬行,一心想要阻止白兰度拿走舒勒的工具,但周围蜂拥而至的机械手臂让他手忙脚乱。难以自保的亚科武中士胡乱地向后开了几枪,也加入了逃跑的队伍之中。
位于层层叠叠的金属地面最上层的通用银河总部大楼第500层外围的视野相当开阔,大楼前方有一片巨大的广场,足以让中等型号的运输飞船停泊。众人慌不择路地沿着舒勒确定好的逃跑路线向通用银河总部大楼第500层的出口逃去,一路上不断有迫不及待地撕掉人造皮肤的生化人前来追击他们。那些稍微落后的士兵早就被生化人淹没,成了又一滩血肉模糊的碎屑。这或许是埃贡·舒勒记忆中运动量最大的一次冒险,他和其他士兵一同气喘吁吁地跑步,结果还是险些落在负伤的马林上尉后面。
接连牺牲了数名士兵后,众人终于从迷宫一般的总部大楼中逃出。刚离开正门,跑在最前面的士兵便注意到有一艘运输飞船缓缓降落在前方的空地上。与此同时,丰塔纳中尉的回复也姗姗来迟,他兴高采烈地告诉自己的战友们:他们成功地偷取了一艘运输飞船并打算挟持这艘飞船逃离crossg。
“简直是奇迹,你们真的做到了——我是说,我不敢相信你们能偷走通用银河的东西。”舒勒大喜过望,“快点接应我们,附近很危险。”
“博士,其实我们在半路上——”
“你少说几句。”丰塔纳中尉喝退了想要说些什么的士兵,满口答应了舒勒的请求。不一会,刚停稳的飞船舱门缓缓开启,数名士兵在丰塔纳中尉的指挥下前来保护他们的同伴。
不仅有成千上万的生化人从各个方向涌来,空中的无人机也朝着他们逼近。目前没有任何人协助舒勒控制无人机,尽管那些无人机还能按照舒勒设定的人工智能格式继续作战,但它们迟早会被在数量上占据绝对优势的通用银河无人机群歼灭。只要空中有任何一架战斗机瞄准他们,在那一瞬间,他们的命运便已经被注定:没有人能躲开激光,谁都做不到。
离飞船舱门还有几十米远,舒勒俨然成了队伍中跑得最慢的一员。前面的士兵手脚并用地把马林上尉扛起来送进了飞船里,而向着他招手的丰塔纳中尉和他仍然相距甚远。本应把他们化为灰烬的无人机忽然纷纷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一头栽倒进建筑群之中,那模样跟路过污染区后暴毙的飞鸟没什么区别。
不等丰塔纳中尉做出说明,最后一个钻进运输飞船的舒勒连忙下令启动运输飞船。他心惊胆战地通过飞船上的监控设备目睹着外面众多的生化人扑向飞船,而这些行动敏捷的生化人又纷纷失去了行动能力、成为和人偶无异的尸体。伴随着强烈的超重感,他们开始向着上方被封闭的穹顶进军。在穹顶之外,数不尽的伐折罗为了保卫g船团而和新统合军展开了殊死决战。
“所以,刚才你们为什么突然就……中止了合作?”亚科武中士感到腹部隐隐作痛,他相信这是被紧急修补好的伤口又裂开了。可是,他们还身处危险之中,事态不允许他抛下同伴们、独自去接受治疗。
“在帮助他破解通用银河留下的限制手段时,我发现了一个巨大的陷阱。”舒勒松了一口气,“……跟你们说了,你们也不会明白的。简而言之,如果曼弗雷德·白兰度的意识脱离crossg,无论是他被消灭还是他真的逃出了限制,都会导致我所说的那种秘密武器被启动。”
“这样说来,他从最开始就在欺骗你们。”马林上尉的脸色好转了不少,她为自己捡回了一条命而暗自庆幸,其他人可没有这样的好运,“要是舒勒博士轻信了他的承诺,当曼弗雷德·白兰度脱困的那一刻到来,我们就会躺进自己给自己挖好的坟墓。”
光头学者一本正经地点着头,不时用充满了好奇的眼神寻找着这艘运输飞船内部的各种控制设备。
“马林上尉说得没错——丰塔纳中尉,既然你们都集结在这里,这艘船目前由谁来驾驶?我不认为你们这些没接受过高等教育——请原谅我这么说,我并无贬低各位的想法——能解决掉通用银河的人工智能。”
此话一出,连对曼弗雷德·白兰度恨之入骨的亚科武中士也下意识地远离了丰塔纳中尉,仿佛这不是他的战友而是一个披着人造皮肤的通用银河生化人。
“啊呀,我是活人,不是生化人!”丰塔纳中尉吓得面如土色,“……一时间说不清。舒勒博士,您跟我到舰桥去看一看就明白了。”
舒勒听了丰塔纳中尉的解释,默不作声地挥起右手示意马林上尉留在这里。他要求其他士兵都前往飞船内部的医疗设施接受检查,自己在丰塔纳中尉的带领下沿着通向舰桥的道路前进。这只是一艘中型运输飞船,不像新统合军的主力战舰那样拥有复杂的内部结构。没过多久,仍然对丰塔纳中尉的奇遇感到好奇的舒勒已经来到了舰桥附近。脸上油光锃亮的青年军官诚惶诚恐地请舒勒自己进去,他还有别的工作要完成。
映入舒勒眼中的是一幅令他难以置信的图景,忙碌着的生化人活跃在各自的岗位上,他们彼此密切地分工合作,共同操控着这艘运输飞船向着更高的位置爬升。心惊胆战的舒勒悄无声息地靠近一个负责监听通讯的生化人,并从背后碰了碰那人的脑袋。然而,这名生前不知是男是女的生化人毫无反应,状似木偶。
年轻的学者把目光投向了舰桥指挥室的高台上,那里并排站立着两名身穿黑色作战服的神秘人。和新统合军装备的铁罐头相比,这两套作战服更加凸显出了使用者的体型,也使得舒勒轻而易举地判断出两人分别是一男一女。一种莫名其妙的预感让他越发确信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如今他只需要用看似莽撞而无谋的问候打破沉寂。
“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完全拥有自我意志的生化人,不管你们来自哪一个世界,我作为一个谦卑地探求着真理和人类存在意义的学者……欢迎你们的到访。”他谦虚地向着两人弯腰行礼,“……会有除了我们之外的人来到这个世界,恐怕情况不容乐观。”
听到了舒勒的问候,两人离开指挥台,朝着舒勒走来。在离舒勒几米远的位置,他们不约而同地打开了头盔面罩,向舒勒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舒勒也许不在乎美学和艺术,他以冷峻的理性指导着自己的行动,但在见到这两张脸的那一刻,舒勒相信自己愿意为打造出的生化人安装配得上自主意志的完美躯体和精致面容。最杰出的生化人应当能够完全融入人类社会,是真正被人类创造出的人类。用钢铁躯壳服务于人类的终究是工具。
“哪一个世界?”个子稍矮一些的男性歪着头,“很有趣的说法。”
“这个世界根本不存在拥有自主意识的生化人,更不可能有能够随便控制这些生化人充当船员并让天上的无人机自相残杀的人类。”舒勒一语道破了他观察到的现象背后的本质,“你们只可能是来自其他世界的访客,而且是特地为了解决我们没能处理的问题才到访的。李林在哪里?我要跟他谈一谈。”
噼里啪啦爆裂的声音从耳畔传来时,舒勒几乎停止了呼吸。他战战兢兢地目睹着一团黑色的不明物质从他身旁的一名生化人的体内流出并在地上凝聚成了他熟悉的人物形象。身披黑袍、有着同时兼具不同人种的面部特征的青年男子舒展了一下筋骨,故作深沉地套上了兜帽。
这只是一个化身,李林的本质是舒勒无法形容的某种恐怖事物。不,即便是真正的神出现在舒勒面前,舒勒也只会选择承认神的存在并将其纳入自己的科学体系之中。从他死而复生并获得了前往不同平行世界进行冒险的机会的那一天开始,舒勒便试图从中找出更加普遍的共性规律,而这一刻他恍惚间以为自己摸到了门槛。
“麦克尼尔有100%的概率会以为他们两个是被通用银河秘密关起来的可怜人。”李林似乎对当前的外表不满意,于是又让胡子变长了一些。这样一来,他既像戴着牛角头盔的维京海盗,又是悲天悯人的圣徒和殉道者,同时还可以是传道受业的夫子和大师。来自地球上任何一个角落的人看到这张脸,都会声称李林是他们的同胞。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在戏弄麦克尼尔,总之这和我们设想的完全不一样。”舒勒知道舰桥中发生的对话不会有半句被外面听到,他放心大胆地向李林诉说着自己的不安,“你让其他人——我暂时仍然用人来称呼他们——直接入侵了这个世界,以我的个人理解,这会对这个世界造成难以想象的破坏,而且是我们仅凭自己的力量无论如何都无法修补的。”
他等待着李林的答复,并且认为李林会给出合理的解释。李林的目的不是刻意地折磨他们,或者说李林并没有必要这么做。然而,以探索真理为使命的学者不能忍受他们的努力被人随便践踏。
“你又怎会知道事情一定会随着我们的到来变得更糟而不是原本就无可挽回呢?”稍高一些的女性开口了,“拯救即将在危机中迈向灭亡的文明,李林是这么对你们说的吧。”
“什么意思?”舒勒这一下也糊涂了,“……本来就无可挽回?”他愈发地为此而困扰,“难道说,我们此前长达几个月的努力实际上不仅没有让危机得到化解,反而让危机的潜在危险变得更大了?”他苦笑着后退几步,差一点撞倒一个路过的生化人,“我们甚至没有见到我们的对手,也不知道那个曾经身为英雄而如今怀揣恶意的敌人藏在这宇宙的哪个角落里。李林,这不公平。”
“……公平是你们人类的概念。”李林的右手上直接浮现出了外面的太空景象,“舒勒博士,你一辈子见识过许多波折,有过许多拥有不同身份的学生,那么你想必会明白一个很简单的道理:永远不要用自己朴素的常识去推断和自己完全隔绝的另一个群体的常识。事实就是……是的,情况朝着更糟糕的方向发展。”
舒勒心领神会,他不去问情况因何而更加糟糕,也不去问什么变得更加糟糕。那正是他们要解决的问题,也是李林遗留给他们的巨大恶意。
“还有补救的余地吗?”
“也许。”李林在舒勒眼前消散成了黑色的烟雾。
埃贡·舒勒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他从未设想过自己需要面对这种局面。这确实是他主动承担责任的机会,可他本该只是在真正的风暴漩涡之外摇旗呐喊的辅助角色而已。
“……无论如何,我再次真诚地欢迎你们前来协助我们。”光头学者向着眼前的两人伸出右手,“我是埃贡·舒勒,生于瑞士的——”
“尤尔哈9s。”稍矮一些的男孩连忙握住了舒勒伸过来的右手,“……抱歉,今天一下子见到了这么多活生生的人,有点激动。”
“2b。”稍高一些的女性显得更为冷淡一些,“李林说你是他们的技术专家,也许我们能成功地解决ero带来的问题。”
“很好,等我们稍微清闲的时候,我会很乐意听你们讲讲这个尤尔哈的故事。”舒勒挥了挥手,“现在,动起来吧,我们的下一个目标是逃出这座成为陷阱的巨型移民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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